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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30 10:5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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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结论
现在该是美国为整个欧亚大陆制定和实施一项完整、全面和长期的地缘战略的
时候了。这一需要产生于两大根本现实之间的相互作用:美国是目前唯一的全球性
超级大国,而欧亚大陆是全球的中心舞台。因此,欧亚大陆力量分配的变化,对美
在全球的首要地位和美国的历史遗产,都将具有决定性的重要意义。
美国在全球的首要地位,就其范围和性质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它是一种新
型的霸权,反映了美国民主制度的众多特点:多元性、渗透性和灵活性。美国在不
到一个世纪的时间内获得了这一霸权,其主要的地缘政治表现是美国在欧亚大陆所
发挥的前所未有的作用。迄今为止,以往所有的全球性大国地位争夺者都来自这一
大陆。美国现在则是欧亚大陆的仲裁者。欧亚所有的重大问题,没有美国的参与或
有悖于美国的利益,都无法得到解决。
美国如何巧妙地处理同欧亚棋盘上的重要地缘战略棋手的关系,以及美国如何
同欧亚大陆那些关键性的地缘政治支轴国家打交道,这对于美国长久和稳固地保持
其在全球的首要地位是至关重要的。在欧洲,最主要的棋手仍将是FaGuo和德国。美
国的中心目标应是加强和扩大在欧亚大陆西部现有的民主阵地。在欧亚大陆的远东
地区,中国可能将越来越重要。除非美中两国能成功地就地缘战略达成共识,否则
美国在亚洲大陆将失去政治立足点。欧亚大陆的中部,即在日益扩大的欧洲和在地
区内日益倔起的中国之间,将仍是一个地缘政治的黑洞。至少在俄罗斯内部围绕后
帝国时期自我定位的争斗见分晓之前这一状况不会改变。而俄罗斯以南的地区,即
欧亚大陆的巴尔于,则有可能成为种族冲突和大国角逐集中的场所。
在这种情况下,今后一段时间内,或者说在一代人以上的时间内,不可能有任
何单个国家向美国的世界首要大国地位提出挑战。国家实力有四个主要方面,即军
事、经济、技术和文化。它们合在一起造成决定性的全球政治影响力,而在这四个
方面没有任何一个民族国家能与美国相比拟。除非是美国故意或者是无意中放弃了
它的领导地位,否则在可预见的将来,唯有国际的无政府状态可能实际取代美国的
全球领导地位。在这方面,断言美国已成为克林顿总统所说的世界上“不可替代的
国家”是正确的。
在这里,重要的是既要强调美国不可替代这一事实,也要强调世界陷入无政府
状态的现实可能性。一旦现存的那种以民族国家为基础的地缘政治框架自行崩溃,
人口爆炸、贫困导致的移民、急剧的城市化、种族和宗教的敌对、以及大规模毁灭
性武器的扩散造成的破坏性后果就将无法控制。如果没有美国持续和有针对性的介
入,不用多久全球动乱的力量就会主宰世界舞台。不论是在当前欧亚大陆还是在整
个世界上出现的地缘政治紧张形势中,都包含着现存框架发生这种崩溃的可能性。
人类生存条件更加普遍恶化的前景,有可能进一步加剧上述给全球稳定带来的
风险。特别是在世界上那些比较贫困的国家里,人口爆炸以及同步发生的人口的城
市化正在迅速产生的不仅是大量的贫困人口,而且特别是数以亿计的越来越不安分
守己的失业的青年人。他们的失落感正相应地急剧上升。现代化的通讯手段强化了
他们与传统权威的决裂,同时也使他们越来越意识到和不满于世上的不平等。他们
因此也就更加易于受极端思想的鼓动。一方面,日益发展的人数已达数千万的全球
移民现象可能成为一个暂时的安全阀。但是另一方面,移民现象又有可能成为种族
和社会冲突跨洲传播的工具。
因此,动荡不安、紧张局势以及至少是不时发生的暴力行动,有可能冲击美国
所继承的管理全球的作用。美国霸权所造就的一个没有战争威胁的、复杂的国际新
秩序,可能会局限于世界的一些地区。在这些地区,美国的权力通过民主的社会政
治体制,以及也由美国主导的各国间精细的多边框架得到加强。
因此,美国对欧亚大陆的地缘战略将同各种动乱势力进行较量。在欧洲,有迹
象表明一体化和扩大化的势头正在减弱,欧洲传统的民族主义不久可能会重新抬头
。即使在最成功的欧洲国家中,大规模的失业现象也长期存在,导致人们的排外情
绪。这可能会使FaGuo或德国的政治突然转向严重的极端主义和内向的沙文主义,甚
至的确可能正在造成一种真正的革命前的形势。只有当欧洲的统一愿望得到美国的
鼓励甚至支持的时候,本书第三章中概述的欧洲历史性时间表才能得以实现。
俄罗斯的前途有更多的不确定性。它发生积极演变的前景更加微弱。因此美国
有必要营造一种地缘政治状况,以便把俄罗斯吸收进不断发展的欧洲合作的大环境
中,并促进它新近获得主权的各邻国独立自主。然而,像乌克兰或乌兹别克斯坦这
样的国家(且不说两大民族并存的哈萨克斯坦)独立生存的能力仍然是不确定的。
特别是如果由于欧洲发生新的内部危机、土耳其和欧洲日益拉大距离,或者美国与
伊朗的敌对日益加剧等因素导致美国的注意力他移的话,它们独立生存的能力就更
不确定了。
如果今后台湾问题发生危机,或者中国国内政治的发展促使中国出现一个咄咄
逼人的政府,或者仅仅由于美中关系恶化,都有可能使最终同中国达成大和解的潜
在可能性夭折。那时,中国将成为世界上极不稳定的力量,给美日关系带来极大的
制约,或许还将使日本本身在地缘政治上迷失方向而造成破坏性影响。在这种情况
下,东南亚的稳定必将受到威胁。同时,人们还可以想象局势中的这一系列事件会
对印度这一对南亚稳定起关键作用的国家的态势和内聚力产生何种影响。
这些分析提醒人们,如果无处不在的全球力量的地缘政治结构开始破裂的话,
那么,无论是超越民族国家范围的新型全球问题,还是人们关注的更为传统的地缘
政治问题,都不可能解决或受到遏制。在整个欧洲和亚洲大陆出现了种种警告迹象
的情况下,美国的政策要获得成功,就必须集中注意整个欧亚大陆,并以地缘战略
方针为指导。
欧亚大陆的地缘战略
制定所需政策的出发点,必须是对目前规定世界事务的地缘政治状况的三个前
所未有的条件的清醒认识:有史以来第一次,①只有一个国家才是真正的全球性大
国;②一个非欧亚国家是世界上唯一地位突出的国家;③欧亚大陆这个世界的中心
舞台被一个非欧亚大国所主导。
然而,一项全面、完整的欧亚地缘战略的基础又必须是认识到美国有效实力的
局限性,以及随着时间推移美国实力不可避免的减弱。如本书在前面已指出的,正
是欧亚大陆的辽阔和多样性,以及这一大陆中某些国家的潜在实力,限制了美国影
响力的深度及其对形势发展控制的程度。这一条件有助于对地缘战略进行深入的考
虑,并有助于有目的地在欧亚这个大棋盘上有选择地部署美国的资源。既然随着时
间的推移,美国前所未有的实力势必减弱,那么当务之急必须是以不威胁到美国在
全球的首要地位的方式处理好其他地区大国的掘起问题。
如同下棋一样,美国的全球策划者必须预先设想下几步棋,并预想到对手可能
采取的反攻步骤。因此,一项可持续实施的地缘战略必须区分出短期前景(今后五
年左右)、中期前景(二十年左右)和长期前景(超过二十年)。此外,不应把这
些阶段看作是相互完全隔离的块块,而应将它们视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的组成部
分。应从第一阶段逐步、始终不渝和目的明确地进入第二阶段,然后,由第二阶段
最终导致第三阶段。
短期内。在欧亚大陆的地图上加强和永久保持地缘政治普遍的多元化符合美国
的利益。这促使人们重视纵横捭阖,以防止出现一个最终可能向美国的首要地位提
出挑战的敌对联盟,且不说防止任何一个特定国家试图向美国挑战的微弱可能性。
在中期内。上述考虑应逐步让位于更加重视若干地位日益重要、战略上又相互协调
的伙伴国家的出现。它们在美国领导作用的带动下,可能会出力帮助构筑一个更为
合作的跨欧亚的安全体系。在更长远的时间里,上述状况可能将最终导致产生一个
真正分摊政治责任的全球核心。
当务之急是确保没有任何国家或国家的联合具有把美国赶出欧亚大陆,或大大
地削弱美国关键性仲裁作用的能力。然而,不应把跨洲际地缘政治多元化的加强本
身视为目的。这只不过是实现在欧亚重要地区建立真正战略伙伴关系的中期目标的
手段而已。民主的美国不可能愿意以军事资源为后盾纵横捭阖,而永久地卷入管理
欧亚事务的艰难、费时和代价高昂的任务,以防止任何一个大国主导欧亚地区。因
此,不论从逻辑上还是从意图上说,第一阶段都必须发展到第二阶段。在第二阶段
内,宽容的美国霸权的存在仍会阻止其他国家提出挑战。阻止的方法不仅是使向美
国挑战的代价太高,而且是使美国霸权并不威胁到欧亚潜在的雄心勃勃的地区大国
的根本利益。
中期目标具体要求的是培育真正的伙伴关系。主要的是与更加团结一致和政治
作用业已界定的欧洲与地区强国中国,与(人们希望看到的)后帝国时期更加面向
欧洲的俄罗斯,以及与地处欧亚南翼发挥地区稳定作用的民主印度的伙伴关系。然
而,同欧洲和中国分别建立更广泛的战略关系这一努力的成败,确实将决定俄罗斯
今后作用的环境。俄国的作用也许是积极的,也许是消极的。
顺理成章的是,扩大的欧洲和北约将十分有助于美国实现其政策的短期和长期
目标。扩大的欧洲将会扩大美国影响力的范围——通过吸收中欧新成员国,通过在
欧洲委员会内增加亲美成员国——而不必同时建立一个政治上过分一体化的欧洲,
避免这样一个欧洲不久就可能在其他地方的重大地缘政治问题上,特别是在中东问
题上,向美国提出挑战。一个政治上经过界定的欧洲对于逐步将俄罗斯吸收进全球
合作体系也是至关重要的。
应该承认,光靠美国自身的力量无法造就一个更为团结的欧洲。那是要靠欧洲
人,特别是FaGuo人和德国人才能做成的事情。但是美国却可以阻挠一个更为团结的
欧洲的出现。而那会给欧亚大陆的稳定,以及美国自身的利益带来灾难性后果。的
确,欧洲如果不是变得更加团结,就有可能再次变得更加***。因此,如同已经指
出的那样,美国必须同法、德密切合作,以寻求建立一个充满政治活力的欧洲,一
个继续与美国联系在一起的欧洲,一个扩大合作的国际民主体系的范围的欧洲。问
题不在于在法、德之间作出抉择。不管是缺了FaGuo还是德国,都不会有欧洲。而没
有了欧洲,就不会有跨欧亚体系。
就具体问题而言,要实现上述目标,美国需要逐步照顾到他国关于分享北约领
导权的想法,更多地认可FaGuo关于欧洲不仅在非洲还要在中东发挥作用的考虑,并
继续支持欧盟的东扩,不论欧盟是否在政治、经济上成为更加自以为是的全球性角
色。[1]大西洋两岸国家一些有威望的领导人提出的一项跨大西洋的自由贸易协
议,也可缓解更加团结的欧洲和美国之间发生日益加剧的经济竞争的危险。不管怎
么说,欧盟果真最终能够成功地把几世纪之久的民族主义敌对情绪,连同其在全球
的破坏性后果统统埋葬掉,那么,美国目前作为欧亚大陆仲裁人的决定性作用逐步
受到某种成度的削弱也是值得的。
北约和欧盟的扩大将有助于重振欧洲自身日益减退的宏大使命感。与此同时,
还可加强因冷战的胜利终结而获取的民主成果。这一点对美国和欧洲都是有利的。
受这种努力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美国同欧洲的长期关系。一个新的欧洲仍处于形成过
程之中。如果这个新的欧洲在地缘政治上仍然是“欧洲-大西洋”范围的一部分,
那么,北约的扩大是十分必要的。同样的,既然人们已作出了承诺,那么北约东扩
的失败将会使扩大欧洲的想法夭折,使中欧地区的人们大为灰心,甚至会使俄罗斯
对中欧地区目前已暂时收敛或奄奄一息的地缘政治抱负死灰复燃。
的确,由美国领导的扩大北约的努力失败甚至会重新唤起俄罗斯更大的野心。
尚无迹象表明俄罗斯的政治精英们同欧洲人一样,支持美国的强大和持续的政治军
事存在,而历史的记载更是与此截然相反。因此,虽然同俄罗斯建立日益密切的合
作关系显然是可取的,美国对俄国明确阐明其在全球的优先考虑也十分重要。如果
必须在一个更广泛的欧洲-大西洋体系和一个较好的对俄关系之间作出抉择的话,
那么前者无疑对美国更为重要。
鉴于这一原因,就北约东扩问题同俄罗斯达成的任何妥协都不应带来使俄罗斯
成为北约事实上的决策成员国的后果。那样的话,只会谈化北约具有的欧洲-大西
洋特性,同时使新成员降为二等公民。那将给俄罗斯造成机会,使它不仅重新努力
获取在中欧的势力范围,还会利用它在北约的存在,利用美欧分歧以削弱美国在欧
洲事务中的作用。
同样重要的是,随着中欧国家加入北约,对俄罗斯作出的任何有关该地区新的
安全保证都应是真正对等的,因此也是相互确保性的。限制在新成员国的国土上部
署北约的部队和核武器,可以是减少俄罗斯合法关注的重要因素,但是与此相对应
的是,俄罗斯应就加里宁格勒这一具有潜在战略威胁的突出地区的非军事化作出保
证,同时俄国应限制在北约和欧盟新成员园的边界附近部署大量部队。尽管俄罗斯
所有新近独立的西部邻国都急于同俄罗斯发展稳定和合作的关系,实际情况是,出
于可以理解的历史原因,它们对俄国仍旧怀有恐惧。因此,对北约和欧盟与俄罗斯
之间出现的和解,所有欧洲国家都会表示欢迎,并将其视为俄罗斯最终作出了令人
欢迎的后帝国的倾向欧洲的抉择。
这种选择有利于为提高俄罗斯的地位和尊严作出更广泛的努力。吸收俄罗斯成
为七国集团的正式成员,以及提高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的决策机构(在其中可建立
一个由美国、俄罗斯和几个重要欧洲国家组成的特别安全委员会)的级别,将为俄
罗斯以建设性方式参与欧洲的政治和安全建设提供机会。这种作法,加上西方对俄
罗斯的财政援助,以及更加雄心勃勃的、把俄罗斯和欧洲更紧密地联在一起的新高
速公路和铁路网方案的制定,将把俄罗斯所作赞同欧洲的选择赋予实质性内容的进
程大大向前推进。
俄罗斯在欧亚大陆的长远作用将基本取决于俄罗斯在界定自身地位方面必须作
出的历史性选择。在九十年代,俄国也许仍然处于选择的过程中。即使欧洲和中国
都能扩大各自的地区影响辐射范围,俄罗斯仍将是世界上最大一块领土的主人,其
领土横跨十个时区:面积比美国或中国都大一倍,即使扩大了的欧洲也不能与之相
比。因此,对俄罗斯来说关键的问题并不是领土的丧失。有巨大版图的俄罗斯不得
不认真对待并正确理解的现实倒是:欧洲和中国已经在经济上比它更强大,而且中
国还可能在实现社会现代化的道路上走得更快。
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的政治精英们应更的明确地认识到:俄罗斯的优先目标
是自身的现代化,而不是徒劳地谋求重获它过去的全球性大国地位。鉴于俄罗斯辽
阔的面积和多样性,一种在自由市场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权力分散的政治制度,可能
更有利于发挥俄罗斯人民和俄罗斯丰富自然资源的潜力。再说,把这样一个权力更
为分散的俄罗斯动员起来去实现帝国野心也不那么容易。由一个欧洲的俄罗斯、一
个西伯利亚共和国和一个远东共和国组成的松散邦联制的俄罗斯也更容易同欧洲、
新的中亚国家和东方建立更密切的经济关系,并加速俄罗斯本身的发展。组成邦联
的三个实体将能更好地发掘本地的创造潜力。这种潜力几个世纪以来一直被莫斯科
沉重的官僚统治所扼杀。
如果美国能成功地执行其俄罗斯战略的第二个必要环节,俄罗斯就更可能作出
赞同欧洲而不谋求成为帝国的明确选择。这第二个环节就是强化在后苏联空间内无
处不在的地缘政治多元化趋势。加强这种趋势有助于抑制帝国野心的诱惑力。一个
后帝国的、倾向欧洲的俄罗斯应当确认,美国为上述目的作出的努力有助于巩固地
区的稳定和减少沿俄国不稳定的南部新边界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但是,加强地缘政
治多元化的政策不应以同俄罗斯建立友好关系为先决条件。在不能发展同俄罗斯的
友好关系的情况下,这种政策倒是一种重要的保障,因为它可起到阻止任何确实具
有威胁性的俄罗斯帝国政策重新出现的作用。
因此,对重要的新独立国家的政治和经济支持是更大的欧亚战略不可分割的组
成部分。这项政策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内容是:使乌克兰作为主权国家的地位得到加
强,同时乌克兰将重新把自己确定为一个中欧国家并谋求同中欧更密切地结合在一
起。同样重要的是,与阿塞拜疆和乌兹别克斯坦这种战略地位重要的国家建立更密
切的关系,并且作出更广泛的努力,使中亚国家不顾俄罗斯的阻挠而向全球经济开
放。
向日益开放的里海-中亚地区进行大规模的国际投资不仅有助于加强这一地区
新建立国家的独立性,而且从长远来说对一个后帝国的、民主的俄罗斯也有利。开
发该地区的能源和矿产资源能给这一地区带来繁荣并加强其稳定和安全感,同时还
有可能减少出现巴尔干式冲突的危险。该地区在外资的资助下加速发展,使经济不
发达的相邻的俄罗斯各州也能从中受益。另外,一旦该地区的新领导精英们认识到
俄罗斯默许该地区融入全球经济,他们对同俄罗斯发展密切经济关系的政治后果所
怀的忧虑就会减少。非帝国的俄罗斯到时候可能作为该地区的主要经济伙伴而被各
国所接受,虽然它已不再是地区的帝国统治者。
为了促进南高加索和中亚地区的稳定和独立,美国必须谨慎地避免疏远土耳其
,并探索改善同伊朗的关系是否可行。如果让一直谋求加入欧洲的土耳其感到自己
被排除在欧洲之外,土耳其将更加伊斯兰化,更有可能出于怨恨而对扩大北约投否
决票,而且更不可能在使世俗的中亚更加稳定并融入世界大家庭方面同西方合作。
因此,只要土耳其的国内政治不大幅度转向伊斯兰化,美国就应利用自己在欧
洲的影响促使土耳其最终加入欧盟,并坚持把土耳其当作一个欧洲国家来对待。为
了加强土耳其关于自己是美国战略伙伴的意识,美国应同安卡拉就里海盆地和中亚
地区的未来进行定期磋商。此外,美国还应当大力支持土耳其实现其从阿塞拜疆的
巴库铺设一条能抵达土耳其的地中海海岸城市杰伊汉的石油管道的愿望,这条管道
将为里海盆地的能源提供一个主要出口。
另外,美国同伊朗的敌对关系长期化不符合美国的利益。任何最终的和解都应
建立在这样一种认识的基础之上:稳定目前伊朗面临的极具爆炸性的地区环境是双
方共同的战略利益。当然,任何和解都必须是双方努力的结果,而不是一方给予另
一方的恩惠。一个强大的、甚至其行为虽受宗教驱使但不盲目热衷于反西方的伊朗
符合美国的利益。最终连伊朗的政治精英们也有可能承认这一现实。与此同时,为
美国在欧亚大陆的长远利益着想,美国不应继续反对土耳其同伊朗建立更密切的、
特别是在铺设石油管道方面的经济合作,也不应反对伊朗、阿塞拜疆和土库曼斯坦
之间建立其他的联系。美国长期参与为这些项目提供资金,实际上也符合美国的利
益。[2]
尽管印度目前在欧亚舞台上是个相对被动的角色,但印度的潜在作用应当受到
重视。印度在地缘政治上受到中国-巴基斯坦联盟的遏制,而软弱的俄罗斯又不能
为其提供过去苏联曾提供过的那种政治支持。但是,印度民主制的存在是重要的,
因为它比大量的学术争论更有力地驳斥了人权和民主纯粹是西方的地方性现象这样
一种观念。因此,印度的失败将是对民主制度发展前景的打击,也意味着将在亚洲
舞台上除掉一个能加强力量平衡的大国。特别是在中国的地缘政治地位越来越突出
时,这更应该被视为一种损失。因此,使印度逐步深入地参与关于地区稳定,特别
是中亚前途问题的磋商是适时的,当然还要促进美印两国军方建立更直接的双边联
系。
没有美国和中国之间战略理解的深化,整个欧亚大陆的地缘政治多元化就既不
能实现也不能稳定发展。因此,为了提高中国与美国实现和解的兴趣,必要的第一
步是奉行一项使中国参与认真的战略对话的政策,最终也许还要使中国参与到包括
日本的三方努力之中。这种和解将反映美国和中国之间确实存在的一些共同地缘政
治利益(特别是在东北亚和中亚地区)。美国还应消除关于自己的一个中国政策承
诺的任何游移不定,除非台湾问题,特别是在中国收回香港之后,出现恶化。出于
同样的道理,中国为了自身的利益,应当通过收回香港成功地证明这样一个原则:
甚至一个大中华也能容忍和保障更为多样性的国内政治安排。
尽管正如在第四章和第六章中已阐述的那样,中国、俄罗斯和伊朗想要结成的
任何反美联盟都不大可能超出某种临时的、策略性的姿态,但美国仍应重视在处理
美中关系时不要把北京往这个方向推。在任何这类“反霸权”的联盟中,中国都将
起关键作用。作为最强大的和最有活力的成员,中国将成为这种联盟的领袖。这种
联盟只会围绕着一个不满、失望和有敌意的中国出现。俄罗斯和伊朗都没有财力成
为这种联盟有吸引力的核心。
因此。美国和中国有必要就某些领域进行战略对话。两国都不愿看到这些领域
被其他有霸权野心的大国所主导。但为了取得进展,对话必须是持续和认真的。在
这种相互沟通的过程中就有关台湾、甚至人权等更有争议的问题进行探讨可能会更
具说服力。确实很有可能使人相信,中国国内的自由化不完全是中国的内政问题。
因为只有一个朝民主化方向前进和繁荣的中国才有可能吸引台湾接受和平统一。任
何试图以强制手段实现统一的作法都将不仅使美中关系受到损害,而且必然会削弱
中国吸引外资和维持发展的能力。中国寻求区域性首要位置和全球性地位的抱负也
将因此不能实现。
尽管中国正在成为一个地区性主导大国,但(由于在第六章中已阐述的理由)
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可能成为一个全球性大国。外界对中国成为全球大国表现
出的多疑的恐惧正在使中国变得妄自尊大,并可能促使有关美中关系更加敌对的预
言成为现实。因此,对中国既不应遏制,也不应抚慰。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和至少到
目前为止相当成功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应得到尊重。中国不仅可能在远东,而且可
能在整个欧亚大陆发挥更大的地缘政治作用。因而明智的做法是吸收中国参加世界
主要国家首脑每年举行的七国首脑会议。特别是由于俄罗斯的参加已使这个首脑会
议关注的焦点从经济扩大到政治,就更应吸收中国参加了。
由于中国越来越融入世界体系,并因此越来越无法也不愿用政治上不明智的方
式谋取其地区的首要地位,但随之而来的是,在历史上与中国一向有利益关系的地
区事实上出现了一个中国受敬服的范围,这种情况很可能成为新欧亚大陆地缘政治
平衡结构的一部分。统一后的朝鲜是否会摆向这一范围,主要将取决于日朝和解的
程度(美国对此应给予更积极的鼓励)。但不管如何,没有中国的认可,朝鲜的统
一是难以实现的。
无论如何,出于历史的和地缘政治的原因,中国都应该把美国视为天然盟友。
美国从未像俄罗斯和日本那样企图夺取中国领土,也从未像英国那样羞辱过中国。
另外,如果没有同美国的经得起考验的战略共识,中国就不大可能不断吸引大量外
资,以保证其经济增长并取得地区性的举足轻重地位。同样,没有美中战略协调关
系作为美国参与欧亚事务的东部支柱,美国就不可能有亚洲大陆的地缘战略。没有
亚洲大陆的地缘战略,美国就不可能有欧亚大陆的地缘战略。因此,对美国来说,
中国这个地区大国在被吸收进更广泛的国际合作框架之后,可以成为一种保障欧亚
大陆稳定的、十分重要的地缘战略资产。在这个意义上,其重要性不亚于欧洲,其
影响力超过日本。
但同欧洲的情况不同,在东方大陆近期内不可能出现一个民主的桥头堡。这就
使美国更有必要把对与中国不断加深的战略关系的培育建立在这样的明确认识的基
础上:一个民主的和经济上成功的日本是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主要伙伴和在全球事
务中的重要伙伴。鉴于地区其他国家对它有强烈反感,日本不可能成为一个起主导
作用的亚洲地区大国,它却可以成为领头的国际性大国之一。但是东京如果能在可
称之为全球问题新议事日程方面同美国密切合作,同时又不去为成为地区性大国进
行徒劳和可能事与愿违的努力,那么,日本将能扮演一个在全球事务中有影响的角
色。因此美国政治才能的任务应是引导日本向这一方向发展。美日达成一项创立共
同经济空间的自由贸易协定,将能加强两国关系和促进上述目标。因此两国应共同
仔细考虑这样一个协定的效用。
通过同日本建立密切的政治关系,美国将能更有把握地一方面适应中国在本地
区的抱负,同时又反对它的更加武断的行为。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建成一种集美
国的全球性力量、中国的地区性举足轻重地位和日本的国际性领头作用为一体的复
杂的三方协作关系。但是,不明智地扩大美国同日本的军事合作则可能破坏这种广
泛的地缘战略协作。日本的主要作用不应是美国在远东的水不沉没的航空母舰,也
不应是美国主要的亚洲军事伙伴或潜在的亚洲地区性大国。错误地引导日本谋求发
挥这些作用中的任何一种,都将使美国脱离亚洲大陆,损害同中国达成某种战略共
识的前景,并因此削弱美国在整个欧亚大陆加强稳定的地缘政治多元化的能力。
一个跨欧亚的安全体系
可能在下个世纪初叶的某个时候会最终产生一个跨欧亚安全体系。它将加强欧
亚地缘政治多元化的稳定性,而排除单一的占支配地位的大国的出现。这样一个跨
洲际的安全协议将包括扩大了的北约——它以一个合作宪章与俄罗斯相连——以及
中国和日本(日本仍将以双边安全条约与美国相连)。为此,北约首先必须扩大,
同时将俄国纳入一个更大的地区安全合作框架。另外,美国人与日本人必须紧密磋
商和协作,以在远东地区启动一个包括中国在内的政治与安全三角对话。这一美、
日、中三方安全会谈最终可能吸收更多的亚洲国家参加,然后发展到由这些国家同
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进行对话。这样的对话又可以为所有欧亚国家参加的一系列会
议铺平道路,从而开始一个跨洲际安全体系的机制化进程。
到时候,一个更加正式的架构即可开始成型,从而促使一个第一次覆盖了整个
欧亚大陆的跨欧亚安全体系的出现。一旦前面提出的政策为此创造了必要的前提,
这一体系的形成——通过界定其内容然后使其机制化——可能成为下一个十年中最
重要的筑起新架构的创举。为了加强跨欧亚安全体系在事关全球稳定的问题上增进
有效合作的能力,这一广泛的跨洲际安全框架还可有一个由欧亚大陆各主要实体组
成的常设的安全委员会。美国、欧洲、中国、日本、一个结成邦联的俄罗斯以及印
度,可能还包括其他一些国家,可以共同成为这样一个更加机制化的跨洲际体系的
核心。跨欧亚安全体系的最终出现可逐步使美国摆脱某些负担,虽然美国作为欧亚
稳定剂和仲裁者的决定性作用仍会长期保持下去。
在最后一个全球性超级大国之后
从长远看,全球政治注定会变得与一国独掌霸权力量的状况越来越不相协调。
因此,美国不仅是第一个和唯一的真正的全球性超级大国,而且很可能也是最后一
个。
这不仅是因为民族国家正日益相互渗透,而且因为知识作为力量正被越来越广
泛地传播和分享,越来越不受国界的限制。经济力量也可能会变得更加分散。在未
来的年月里,不大可能再有哪一个大国像美国在本世纪大部分时间里那样达到其国
内生产总值占世界的大约30%的水平,更不用说像美国在1945年那样占世界
总产值的50%。根据有些估计,到本世纪末,美国的国内生产总值仍将占全球的
20%,到2020年可能降至10-15%;同时,欧洲、中国和日本等大国的
份额将上升到与美国差不多的水平。全球经济不再可能由某个单一实体所主宰,就
像本世纪美国曾做到的那样。这显然将产生深远的军事和政治影响。
另外,正是美国社会多民族的和例外的特性,使美国易于推广其霸权,而又能
使这种霸权看起来不像是严格意义上的一个国家的霸权。比如,如果中国寻求全球
性的首要地位,那么,它的这种努力不可避免地会被别国看作是试图强制推行一种
一个国家的霸权。简单地说,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变成一个美国人,但只有中国人才
可以是中国人——这就给寻求任何基本上是一国的全球霸权设置了额外的和重要的
障碍。
相应地,一旦美国的领导作用开始减弱,美国目前的全球性首要地位似乎也不
可能被任何一个国家单独重新获得。这样,未来的关键问题是:“美国的全球性首
要地位将给世界留下什么样的持久遗产?”
答案部分地取决于这种首要地位会保持多久,以及美国将以多大的力量来塑造
一个将来能更正式地固定下来的主要大国的伙伴关系框架。实际上,由于国内国外
两方面的原因,美国建设性地利用其全球性力量的历史机遇可能被证明是相对短暂
的。真正的平民主义的民主从来还没有在国际上取得过主导地位。对实力的追求,
特别是运用这种实力所要求的经济代价和人的牺牲,总的来说与民主的本性是不相
符的。民主化有利于防止国家被动员起来追求帝国野心。
的确,有关未来的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很可能在于美国是否会成为第一个没有
能力或者没有意愿运用其实力的超级大国。它是否有可能变为一个软弱无能的全球
性大国?民意调查表明,只有一小部分美国人(13%)赞成“美国作为剩下的唯
一超级大国在解决国际问题方面继续担任一个举足轻重的世界领袖”。压倒多数的
美国人(74%)都赞同“美国在与其他国家一道解决国际问题的努力中做自己公
平的一份”。[3]
而且,随着美国日益变成一个多元文化的社会,除非面临真正大规模和被广泛
认为是直接的外来威胁,在美国国内就对外政策问题达成共识将远为更加困难。这
样的共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甚至在冷战期间是普遍存在的。然而,这种共识
不仅植根于公众普遍深信并认为正受到威胁的民主价值观中,而且源于同作为敌对
性极权主义受害者的绝大多数欧洲人在文化和种族上的亲近感。
由于缺乏一个类似的外来挑战,如果美国的对外政策不直接关系到人们的根本
信仰或广泛存在的文化-种族方面的同情心,如果这种政策还需要长期的有时是代
价高昂的帝国性介入,那么,美国社会就更难就对外政策达成一致。关于美国在冷
战中历史性胜利的影响,也许有两种极端不同的观点在政治上具有更大的吸引力:
一种观点认为,由于冷战的结束,美国有理由大幅度减少在全球的介入,而不考虑
这对美全球地位造成的影响。另一种观点认为实行真正的国际多边主义的时候已经
到来,美国甚至应该为此放弃它的某些主权。这两种极端看法都拥有各自拥护者的
忠实支持。
更广泛地讲,美国文化上的变化也可能与其在国外持续行使真正的帝国性力量
不相协调。这种力量的运作要求有强烈的意识形态动因、理念上的承诺和爱一国主
义的满足。然而,这个国家的主导文化已经变得日益定位在大众娱乐上,极大地受
控于个人享乐和逃避社会责任的主题。日积月累的结果是,美国更难以为长期保持
有时代价很高的海外领导地位而激发必要的政治共识。大众信息传播在这个方面发
挥了特别重要的作用。它使任何有选择地使用武力的行为,哪怕只带来低水平的伤
亡,都会引起强烈反感。
另外,美国和西欧都一直感到难以应付社会享乐主义的文化影响,和以宗教为
基础的价值观的社会中心地位急剧下降所造成的文化影响。(本书第一章中概述的
帝国体系的衰落在这方面与此有惊人的相似之处)。由此产生的文化危机又与毒品
的蔓延,特别是在美国还与种族问题交织在一起。最后,经济增长已不再能满足不
断膨胀的物质欲望,这种欲望又受到一种鼓励消费的文化的刺激。如果说一种历史
忧虑感,甚至一种悲观主义在西方社会较有影响的阶层中正变得更加明显的话,这
并非言过其实。
大约半个世纪以前,一位著名的历史学家汉斯·科恩在总结了两次世界大战的
悲剧性经验以及极权主义挑战的破坏性后果之后,担心西方可能已经变得“精疲力
竭”了。实际上他的担心是:
“二十世纪的人已经变得不如十九世纪的先辈那样自信。他从自身的经验
中看到了历史中的黑暗势力。一些似乎属于过去的事情再度出现了:狂热的信
仰、一贯正确的领袖、奴役和屠杀、人口的灭绝、残忍和野蛮”。[4]
对冷战结束后果的普遍失望使人们更加缺乏信心。不仅没有出现一个建立在共
识与和谐基础上的“世界新秩序”,那些“似乎属于过去的东西”反而突然变成了
未来。虽然种族与民族冲突可能不再有导致大战的危险,但确实威胁着全球许多地
区的和平。所以战争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还不会成为过去的事情。由于富国因受较
高的技术能力和自身利益的约束而会避免自我毁灭,战争可能已成为只有这个世界
上的穷人才能享受的奢侈品。在可预见的未来,占全人类三分之二的穷人,大概还
不会按富人对他们的约束来行动。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国际冲突和恐怖主义行动至今还引人注目地没有使用过大
规模杀伤性武器。这种自律能维持多久本来就是无法预见的。然而由于不仅各个国
家,而且各种有组织的集团越来越容易获得能造成大规模伤亡的手段,包括核武器
或细菌武器,它们使用这些手段的可能性也必然增加。
简而言之,美国作为世界上首要的大国确实面对着一个并不很宽的历史性机会
之窗。目前相对的全球和平可能是短暂的。这种前景使美国迫切地需要参与世界事
务。这种参与必须有意识地把重点放在加强国际地缘政治的稳定上,并足以使西方
世界恢复历史的乐观主义情绪。这种乐观主义要求表现出有能力同时对付内部的社
会挑战和外部的地缘政治挑战。
然而,西方乐观主义的重新激发和西方价值观的传播,不仅仅有赖于美国和欧
洲。日本和印度证明,人权观念和民主化试验的重要性也适用于亚洲的条件——不
论是在高度发达的国家还是在尚处于发展中阶段的国家。因此民主在日本和印度的
继续成功,在保持人们对未来全球政治面貌更加充满信心方面也是非常重要的。它
们的经验以及韩国的经验确实表明,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加上外部世界通过把中
国进一步纳入国际体系而施加的变革压力,也许能导致中国体制的逐渐民主化。
对付这些挑战既是美国的负担,也是它独特的责任。考虑到美国民主的现实,
一个有效的办法将要求公众理解美国的实力在造就一个不断扩大和稳定的地缘政治
合作框架方面具有持久的重要意义。这一框架在避免全球无政府状态的同时将成功
地遏阻一个新的大国挑战的出现。这两个目标——避免全球无政府状态和阻止一个
大国对手的出现——与美国全球参与的更长远目标是不可分的。这个目标就是创造
一个持久的全球地缘政治合作的框架。
遗憾的是迄今为止,在为美国确定一个冷战结束以后新的主要全球目标方面所
作出的努力一直是片面的,没有把改善人类生存条件的需要与保持美国力量在世界
事务中的重要地位的必要性联系起来。可以举出近期所做的一些尝试为例。克林顿
政府上台后的头两年,在倡导“专断的多边主义”的同时,没有充分地考虑到当代
力量的基本现实。后来,取而代之的重点是主张美国应该集中注意在全球“扩展民
主”。但在这同时又没有充分地认识到,对美国来说仍然重要的是保持全球稳定,
甚至是推进某种权宜性大国关系,比如与中国的关系,虽然令人遗憾的是这些大国
并非都是民主的。‘
作为美国最优先考虑的政策,一些焦点更集中的主张就更不能令人满意了,例
如强调要消除全球收入分配中普遍存在的不公,要与俄罗斯建立一种特殊的“成熟
的战略伙伴关系”,或要抑制武器的扩散等主张。其他一些主张——美国应集中重
视保护环境,或者更狭窄地把注意力放在制止地区战争方面——也都往往忽视了全
球力量的基本现实。结果上述主张都没有充分考虑实现起码的全球地缘政治稳定的
需要,而这种稳定正是既延长美国的霸权地位又有效地避免世界无政府状态的不可
或缺的基础。
简言之,美国的政策目标无疑必须是双重的。一是把美国自己的主导地位至少
保持一代人之久或者更长远一些。二是建立一个地缘政治框架。这一框架既能化解
社会政治变革必然带来的冲击和损伤,又能演变成共同承担和平地管理全球的责任
的地缘政治核心。在美国的鼓励和仲裁下,在一个较长的时期内,逐渐扩大与欧亚
主要伙伴的合作,也能有助于为最终革新现存的越来越过时的联合国体制创造先决
条件。这样,责任和权利的重新分配就能充分考虑到全球力量变化的现实。同19
45年的情况相比,全球力量已有了巨大的变化。
这些努力还将有另一个历史性优势,那就是得益于在更为传统的民族国家体系
之外正飞速发展的全球联系新网络。这个由跨国公司、非政府组织(许多具有跨国
的性质)和科学界组成的网络,由于因特网而如虎添冀,已经建立起一个非正式的
全球体系。这一体系天生就是与更机制化和更具包容性的全球合作相一致的,
在今后的几十年中,一个基于地缘政治现实并能够发挥作用的全球合作结构可
以这样产生,并可以逐步接过目前暂时负责维护世界稳定与和平的“执政者”的衣
钵。在这一事业中的地缘战略成功,不啻是作为第一个、唯一的一个和最后的一个
真正全球超级大国的美国所发挥作用的恰当遗产。
注:
[1]1997年2月,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在布鲁塞尔举办的美欧问题研讨会上,
曾为此目的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建议。这些建议涉及了为减少政府赤字而共
同努力进行结构性改革,和为加强跨大西洋的防务合作和促使欧洲在北约发
挥更大作用而建设一个更强的欧洲防务工业基地等一系列问题。在戴维·C
·戈彼特和F·斯蒂芬·拉里比编辑的《美国与欧洲:新时期的伙伴》(1
997年兰德公司在加利福尼亚Santa Monica出版)一书中,
有一个有用的清单列出了旨在促使欧洲发挥更大作用的类似的其他建议。
[2]在此引用我在国际战略研究中心的同事安东尼·H·科德斯曼的明智意见(
在其关于“对美国的美国威胁”一文第16页提出,该文章是他1997年
2月在陆军战争学院演讲的演讲稿)是适当的。他告诫人们警锡美国把一些
问题,甚至把一些国家妖魔化的倾向。他指出:“在对待伊朗、伊拉克和利
比亚方面,美国把确实构成威胁但威胁性又有限的敌对政权‘妖魔化’,却
没有为自己的战略制定出任何可行的中期和长期的收拾残局的方案。美国的
决策者不能企望完全孤立这些国家,把它们视为完全相同的‘无赖’或‘恐
怖主义’国家也是毫无道理的。……美国生活在一个道德界限并不那么明确
的世界,不能靠把它变成一个黑自分明的世界来取胜。”
[3]《一个正在出现的共识——对美国公众关于美国在世界上的作用的态度的研
究》(科利奇帕克:马里兰大学国际和安全问题研究中心,1996年7月
)。值得注意且与前面所述并无不同的是,该中心1997年初所做的研究
(主要调查人是史蒂芬·卡尔)也显示一个相当大的多数支持北约东扩(6
2%支持,其中27%强烈支持;只有29%反对,其中14%强烈反对)
。
[4]汉斯·科思《二十世纪》(纽约:1949年)第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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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R后记
因校对而重读《大棋局》,竟有一年前初读时未曾有过的感想。大约是由于一
年来发生的事情多少印证了布热金斯基的论断吧。
纵观人类文明史,平等之呼声不绝于耳,却从未有过部落间、民族间、国家间
的真正平等。远的不说,当今世界上小自世界杯决赛圈的名额分配,大到在联合国
安理会中的表决权,无一不体现一个国家在国际事务中的影响力,而这种影响力是
由国家实力决定的。
当犹太民族的苦难终于赢得世人同情,联合国在巴勒斯坦划出很小的一块土地
给他们安身时,整个阿拉伯世界却发誓要把犹太人赶下海。平等精神何在?经过四
十年战争,当初视犹太人为草菅的阿拉伯人终于明白,经两千年磨砺的犹太民族不
但强大得不可战胜,再战下去就连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生存也变得很成问题时,平
等之声大振。
就拿平等喊得最多最响的中国政府来说,可以认可两个朝鲜同为联合国成员,
并同时与两个朝鲜保持正式的外交关系。然而,为了防止台湾的独立,中国在安理
会以否决维和案为手段,威胁让危地马拉内战不止,以示惩戒。
国家不分大小一律平等只不过是一个口号。当一个国家孱弱时,高喊的一定是
平等。一旦强大起来,平等就再也听不见了。争取平等其实是在争取超出国家实力
基础的国际权利。
布热金斯基坦率地承认这种不平等,却没有给人以霸道的感觉,除非读者本身
就很霸道。因为他认识到,美国的根本利益在于建立一个“更机制化和更具包容性
的全球合作”体系,美国的政策应以这一根本利益为出发点。
第一次鸦片战争以后的整整一个世纪里,偌大个中国内患外辱从未间断。直到
二十年前邓小平执政使中国真正走上了一条富民强国之路为止,历代仁人志士先后
提出过无数治国方略,其中只有少数被当政者采纳,更多的则湮没在历史长河里。
被采纳的少数中的多数并没有产生好的效果,原因固然有许多,究其要者不外乎:
其一,国力衰弱。中国的四大发明深刻影响了人类文明,而对其发明者自身的
作用又是什么呢?中国人用指南针确定坟地和宅基之时,昂格鲁萨克逊人、法兰西
人、日尔曼人、日本人等蛮夷,在指南针的指引下,万里迢迢飘洋过海来到中国,
用中国人炮粉饰太平的火药,轰开了天朝的高墙坚垣。更不可思意的是,放之四海
而皆准的孔孟圣道怎么也抵挡不住由中国人自己发明的造纸术和印刷术载来的爱琴
海“文明”。全中国上自圣徒下至小民,惶惶然无所措于手足。
其二,统治者总是把家族或集团利益甚至个人利益放在民族或国家利益之上。
中国历来的统治者都宣称天下为公器,但骨子里却以天下为私产。开国者创的是私
业,守成者守的是私产,苟延者图的是延缓革命以谋中兴。以抗战为例,半壁江山
沦丧,剿共反成了蒋介石的第一要务。显示中国人抗战信心和决心的百团大战,因
过早暴露了八路军的“实力”,倒成了彭德怀的罪状。统治者的倒行逆施搞得民心
背离。每当国难当头时汉奸蜂拥,就是明证。
其三,军事和外交手段落后。两军对垒勇者胜是中国人的信条,然而英勇无比
的僧格林沁蒙古骑兵却全军覆没。震惊侵华联军之余,就只有依靠刀枪不入的义和
团烧教堂砸使馆的能耐了。而这竟始于禁止一切与“英夷”的通商。清室惹不起拥
有坚船利炮的“洋鬼子”,就创造出以夷制夷之法,而制夷的奖赏却是中国的领土
和中国百姓的白银。
要中择要是利益冲突。无论是以一人治天下还是以天下奉一人,统治者的利益
与民族的利益总会发生冲突。这种冲突越逢国难就越带有根本性。
清皇朝的利益与中华民族的利益有许多根本性冲突。清室统治者深知,“保中
华”要以“不保大清”为代价,于是乎异常理智地选择了割地赔款,以图苟延。朝
廷再小也比一无所有强无穷倍。北洋军阀、蒋氏家族甚至国民党的利益与中华民族
的利益也不一致。袁世凯为了当皇帝,置民族利益于不顾,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二
十一条”。蒋介石要先安内而后攘外,乃是置党于国之上的典型。五十年代与苏联
结盟,六十年代与苏联交恶,七十年代联美反苏,考虑的全都不是民族国家之根本
利益。
以国家利益为政策的出发点是现实世界的必然要求,反其道而行之者无不遭到
历史的惩罚。对中国的惩罚就是持续的衰败。最近二十年来,邓小平以两个有利为
标准制定的国家政策,才使中国走上了复兴之路。
随着国力的不断增强,重现中华帝国昔日辉煌的欲望也随之抬头。于是,远比
中国强大的美国的海外利益与这种欲望发生严重冲突。
任何一个现代意义的国家,都有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利益在其领土以外。对于
一个真正的大国尤其如此。
朝鲜半岛的局势直接关系到中国东部边界的安宁,也关系到东北朝鲜族聚居区
的稳定和繁荣。无论谁执掌中国政权都会设法影响朝鲜半岛局势的发展。与蒙古的
关系历来都是中国统治者的心病。病因是蒙古草原上的民族矛盾和地下的宝藏。
随着中国现代化且融入国际社会的进程,原材料的获取(石油、粮食等)和产
品的销售必然使中国更加关心产销地的局势、运输通道的安全。
考虑到钓鱼岛、南沙群岛等领土纠纷以及某些少数民族的分离倾向,中国对国
际事务的影响力将越来越事关民族的命运。迫切的现实需要和强烈的传统欲望交织
在一起,困惑着中国的政策。反对霸权和谋求霸权同样令人费解。
二战以后,世界各地都响着反美的声音,或低或高,或强或弱,始终没有间断
过。理由是美国拥有而且使用霸权。美国的霸权真的那么可怕吗?美国放弃霸权会
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地球上有二百来个大小不等、种族各异、信仰不同、利益冲突的国家,亟需世
界警察来维持秩序。不妨试想,萨达姆先吞并科威特,再陆续把沙特、阿曼、阿联
酋、也门、叙利亚,甚至土耳其和伊朗置于其章中以后,建立起拥有石油武器的巴
比伦帝国,世界会成什么样子。再试想,俄罗斯重新控制中亚,万一影响中国今后
的石油供应,挑起中国西部穆斯林的***,鼓励了印度在南亚称霸的野心,中国将
如何是好?
冷战后的世界霸权似乎更像春秋时代的霸权。在全世界建立有利于美国的国际
秩序,是美国国家利益的必然夙求。高喊“反霸”不如冷静地分析一下,这样的国
际秩序是否符合中国的眼前和长远利益而后决定相应的对策。
鉴于美国对现有版图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没有有领土要求,美国的历史中也从未
有过象在奥斯威辛或南京发生过的大屠杀,让美国出任世界警察是可以接受的。如
果说霸权是一种罪恶,美国的霸权就是现实世界的必要罪恶。
历史上没有一个象样的民族或国家是由于外部力量的打击而灭亡的。强势民族
的衰亡都能在其内部找出带有根本性的原因。
世界上一切有悠久历史和光荣传统的民族都应清醒地认识到,美国的霸权绝不
是美国人刻意谋得的,而是欧亚大陆上各个民族把自己的事情办砸了,拱手送给美
国的。
由于百年衰落,央央中华本已逐渐淡漠的霸权意识,自1949年中国大部统
一后逐渐抬头。拿数十万中国人的生命助金日成、胡志明统一;花数十亿人民币帮
霍查独*;处理与铁托、卡斯特罗、戴高乐、苏加诺等的关系等,无一不用中华民
族的利益来谋取霸权,直把中国带到了崩溃边缘。
读书人以书为鉴。我们这些人常对学生讲,学习什么知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学习怎样学习。美国高层“知识分子”的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从国家民族乃
至全人类的利益出发,一切以事实为根据,心平气和地把政治、民族、经济问题当
作学术研讨。
中国有中国自己的事情。有的中国人还没有吃饱穿暖,有的中国的孩子没有书
读,中国的国土还没有完全统一,同志仍需努力。即使中国真正富强了,中华民族
的精神还有待升华。改革开放二十年,中国人的日子刚刚好过一点。中国仍然很穷
很落后,正所谓百废待兴,百业待举。只有经过我们几代人的不懈努力,把自己的
事情办好,方能上不辜负先祖,下不愧对后人。中国人民的福祉不能作为反霸的牺
牲,更不允许作为谋取霸权的赌注。
凡是有益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凡是有益于增强综合国力的,各位仁人志士
共勉之。
陈维连
一九九九年春节
卷首语
布热津斯基博士1997年夏给我寄来他的新著《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
及其地缘战略》的校样本,读后觉得这是一本论述美国当前和长远欧亚战略的重要
著作。作为美国的一位主要战略思想家并曾担任过民主党总统国家安全顾问的布热
津斯基博士,写这部书的目的是为美国提供一整套可供选用的战略构想。布热津斯
基博士在综合分析欧亚大陆地缘战略重要性和存在的问题时,提出了不少既有广度
又有深度的独到见解,着重分析了美国的霸权或世界首要地位的特征、范围和深度
,欧亚各大国的现状和发展前景,如何周旋于各大国之间而使美国处于最有利的地
位,以及中国在美国对欧亚的战略中所处的关键性地位。这部著作为注意世界战略
格局变化的人们提出了许多很有参考价值和可能引起争议的看法。
这本书之所以命名为《大棋局》,是因为布热津斯基把从里斯本到符拉迪沃斯
托克这片欧亚大陆视为一个地缘战略大棋盘,是既决定世界今后的稳定与繁荣,又
决定美国保持世界主导地位的中心舞台。布提出:美国作为不同于过去所有帝国的
一种新型霸权,就是要在法、德、俄、中、印这五个地缘战略国家和乌克兰、阿塞
拜疆、韩国、土耳其、伊朗这五个地缘政治支轴国家之间纵横摔阂,以在欧亚大棋
局中保持主动,实现领导。为保持并尽量延长美国在欧亚亦即在世界的主导地位,
美国要依靠西头的大欧洲民主桥头堡和东头“必将成为地区主导大国”的大中华。
在内外因素制约下,美国对外不宜抱过高姿态,而应主要同五个地缘战略国家在不
同领域中、不同程度上和以不同方式增进或建立盟友或伙伴关系。
下面就两个重要问题做些评述。
一、中国问题
布热津斯基认为,中国到2020年会成为“地区主导大国”,在亚太地区拥
有一个势力范围或受别国敬服的范围,而不可能成为在各个主要领域都富于竞争力
的全球性大国,尽管中国可能有此抱负。他反对过高估计中国的竞争力和据此得出
美国应该采取遏制中国政策的结论。他认为,对美国的中长期欧亚地缘战略来说,
同中国建立起合作伙伴关系是不可或缺的条件。他固然希望中国能走向所谓“民主
化”和“自由市场化”,认为存在着这种可能性,但他并不以此为中美合作的前提
,而是更重视中国的对外行为。他认为美国应接受中国的影响和威信在亚太地区必
然上升这一前景,还应看到美中在东北亚和中亚有共同的地缘政治利益。他说,中
国当前的目标是希望看到美国因在亚太力量减弱而需要以中国为伙伴和盟友,其实
中国也应该把留在亚太的美国看成天然盟友。他认为美中关系恶化会对整个亚太地
区和美国的欧亚战略产生严重后果,因而应该尽力避免这一前景。
总的看来,他对中国的有些估计和对中美关系的观察和分析还是比较现实的。
但书中对中国社会制度的看法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中国一定会发展壮大,这已为举世所公认。但不管中国多么强大,它都不会去
争夺所谓主导权,无论是地区的还是全球的,因此势力范围的概念是和它套不上的
。当然,随着国力的逐步增强和改革开放政策的日益深化,中国在亚太地区和整个
国际事务中势必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对地区的繁荣与稳定,对世界的和平与
发展做出越来越大的贡献,同周边国家也会不断增进睦邻友好的合作关系。如果说
中国因此进一步受到邻国的尊重,那倒是合乎逻辑的。但是国与国间的尊重从来都
是相互的。一国对别国不够尊重肯定换不来别国对自己的更多尊重。在亚太地区,
中国追求的是相互尊重和平等互利的国际关系,无意于经营什么影响范围。其实,
在各大国之间划分势力范围,只是帝国主义瓜分殖民地和雅尔塔体制下的观念和实
践,理应随着时代的变化遭到彻底的掇弃。一贯反对任何形式的霸权主义,自己也
绝不称霸,这一立场也是邓小平理论的一个组成部分。中国不会像一些外国评论家
所认定或担心的那样,随着国力的增强而变得日益独断专行和咄咄逼人。
中美之间确实存在着诸多共同利益,两国应该避免冲突,寻求合作。布热津斯
基博士的这些看法无可非议。但是他的关于中美可能发生冲突以及导致冲突的原因
等分析判断,就大可商榷了。他说,中国所以“把美国视为敌手”,同美国对中国
的国内政治有所保留以及美国和台湾有紧密的联系相关。其实,中国只是要求美国
尊重中国的独立和主权,不要干涉中国内政和阻挠中国统一,主张平等相处,互利
合作,并没有把美国视为敌手,更不认为中美有必然发生冲突的根源。中国不干涉
美国的内政,不认为美国的政体发生什么变化事关中国的国家利益,不寻求在亚太
地区损害美国的合法利益。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和作用是增强还是减弱,取决于
美国的行为和政策是否有利于该地区的稳定和繁荣。在台湾问题上,中国的基本政
策是一国两制、和平统一。这应该是符合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利益的。当然,如果美
国视台湾为它的势力范围,要长期保持海峡两岸的***状态,阻挠中国的统一,那
就另当别论了。
二、美国的世界地位问题
布热津斯基博士认为,美国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性大国,前无古人,后无来
者;美国霸权是新型的,不同于过去一切帝国那样是建立在直接控制基础之上的;
美国建立冷战后世界秩序的构想源于美国的国内政治和社会模式,其实现主要是借
助美国价值观和制度对其他国家的间接影响;由于美国的政治体制、多元社会和社
会思潮所具有的某些特点,以及美国经济实力继续相对下降的趋势,它有可能成为
世界上第一个没有能力或没有意愿对外运用其实力的超级大国。他认为美国的欧亚
地缘战略目标是要防止在这里出现一个能够主导欧洲或亚洲从而向美国提出挑战的
大国,还要防止欧亚主要国家相互间形成排斥美国的联合;美国应使欧亚的力量均
衡,有利于保持美国政治仲裁者的地位。
这些看法不兔使人产生两点疑问和感想。
首先,像美国许多现实主义学者一样,布热津斯基博士也看到美国内部以至整
个西方世界内部有许多令他们担忧的问题。这些问题的存在同他认为美国所应有的
全球抱负有着很大的矛盾。他在另一部著作《失控——21世纪前夜的全球动荡》
中,就已经谈到美国社会解体的危险和所存在的精神危机,指出连成熟的民主社会
也蕴育着自己的抗体,美国社会不能成为世界楷模,道义上经济上都是如此。在《
大棋局》一书中他又提到:美国日益变成一个多元文化的社会,主导文化已日益为
个人享乐主义和(对社会责任的)逃避主义所主宰;美国已越来越难以为长期保持
在世界的领导地位而在国内取得必要的政治共识。这种发展显然与美国在国外持续
行使霸权不大合拍。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指出,美国的全球性大国地位要通过美国
设计的全球性体系得到实现,而这一设计反映的则是美国国内的经验。既然看到美
国的国内经验并不完美,他对于建立起美国期望看到的全球性体系的信心大概也不
会很强。鉴于他认为在十年或更长的一段时间内,还没有任何力量中心会对美国的
全球抱负构成重大挑战,那么,这段时期美国面临的挑战是否主要来自内部呢?若
然,这种担心看来是有一定道理的。
其次,美国同其他国家发展良好关系和其他国家相互之间增进关系以至联合有
什么矛盾?布热津斯基说,中、俄和伊朗的反霸联合是最危险的;中日联合的潜在
影响更大;在遥远的未来,欧洲在大分化大改组中出现德俄勾结或法俄和解也不无
可能。不过他认为这些情景在近期内都不致出现。
很明显,这些担心都是以美国要领导世界和维护全球霸权为出发点的。这才能
得出反霸就是反美,也就是对美国的威胁这样的结论。其实冷战后的国际秩序应该
是国家不分大小、强弱、贫富一律平等,和平共处,友好合作,不应再有领导者和
被领导者之分。如果一个国家推行霸权主义、干涉别国的内政和指挥别国的对外活
动,那自然会遭到别国的反对。正是美国自身的霸权行为必然激发对这种行为的挑
战。可以预期,随着多极化的迅速发展,反对霸权主义的声势和规模会越来越大,
霸权主义会越来越孤立。这应被看作国际社会进步和国际关系民主化的表现。
另外还应看到,随着两极格局的崩溃,国家关系已不再是零和游戏,也不再是
非此即彼——不是站在这一边就是站在那一边。就是大国关系,也有相互制约和相
互促进的两面。两个大国关系的改善和合作,对其他大国既有制约作用,更可能促
进同它们两方关系的发展。如果抱着冷战思维和强权政治不放,大国之间加强和扩
大针对特定对象的军事同盟,那只能对国际关系产生消极影响。如果各国都采取明
智作法,世界格局和国际形势发展倒是有可能导致一种双赢、多赢以至普遍赢局面
的出现。
上面就中国和中美关系以及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和作用这两个问题谈到的一些
看法,当然不能涵盖全书的主要内容。《大棋局》的思想内容十分丰富,提出了许
多发人深思的问题,更有不少独到的见解,读后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得到不同的收获
和理解。作者作为美国的政治家,其不少观点是我们所难以苟同的。这本书的中文
译本出版发行后,肯定会在中国读者中受到重视,引起更多的讨论。
中文译本能够比较及时地出版发行,应该归功于上海人民出版社陈昕社长和中
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杨成绪所长。没有他们的组织领导,就没有现在的这部中译本。
华东师范大学人文学院院长冯绍雷教授在出版社和研究所的沟通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的金君降、潘同文、叶正佳、王海涵、元简、董漫远、李碧
建、荣鹰等同志在繁忙的研究工作之外分担了翻译工作,最后由副所长周兴宝研究
员审校定稿。感谢他们为中译本付出的辛勤劳动!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
研究员宋以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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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版序
1997年已近岁尾时刻访问美国,有机会和前美国总统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
博士晤谈。我告知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的同行已将他的新著《大棋局》译成中文,
即将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他听后非常高兴,并希望向中国的读者致以诚挚的问
候。
布热津斯基博士一再强调发展美中关系对世界和平与稳定的重大意义。当前美
国国内各派政治力量对今后美中关系发展前景存在着分歧。克林顿政府为了对付国
内的压力,一时难以制订长远的、全面的对华政策。但是美国多数决策者认识到中
国是一个兴起的大国,反对遏制中国,主张通过积极和建设性的接触政策,发展与
中国的关系。
布热津斯基在《大棋局》一书中认为:美国作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在全世
界占有军事优势,是世界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在尖端科技领域地位领先,“美
国文化”具有吸引力。不过美国不仅是第一个唯一的超级大国,也是最后一个超级
大国。他预计到2015年左右,美国将失去世界霸权地位。在此之前,为了未雨
绸缨,需要早作准备,建立符合美国利益的国际秩序。为此,美国必须防止另一个
超级大国的兴起,和任何一种威胁美国霸权地位的反美联盟的出现。
布热津斯基博士的全球战略构想将欧亚大陆看作关健地区。他列出欧亚大陆地
缘战略国家和地缘政治支轴国家各五个,对它们在欧亚大陆的地位、发展前景、政
策走向以及同美国的利害关系一一作出分析判断,并就美国对它们的政策提出建议
,其中有关中国的评述占有较大篇幅。对于布热津斯基博士的各种看法,我相信中
国的读者读过本书后会作出自己的判断。
杨成绪
1998年1月6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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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超级大国政治
自从世界各大洲在大约五百年前开始在政治上相互影响以来,欧亚大陆一直是
世界力量的中心。当一些个别的欧亚大陆国家取得特殊地位并且享受身为世界首要
国家的特权时,居住在欧亚大陆上的一些民族——虽然大多是居住在这一大陆的西
欧周边的民族——在不同的时候以不同的方式渗入和控制了世界其他地区。
在20世纪的最后10年中,世界事务发生了结构性的变化。一个非欧亚大陆
国家破天荒第一次不仅是作为欧亚大陆大国关系的主要仲裁者,而且也是作为世界
上首屈一指的大国出现了。苏联的失败和崩溃是一个西半球大国美国迅速上升为唯
一的而且的确也是第一个真正的全球性大国的进程中的最后一步。
可是,欧亚大陆依然保持着它地缘政治的重要性。不仅它的西部周边——欧洲
——依然是世界大部分政治和经济力量的所在地,而且它的东部地区——亚洲——
最近也成了经济增长和政治影响上升的极其重要的中心。因此,在全球都进行了介
入的美国如何应付复杂的欧亚大陆的大国关系——特别是美国是否阻止一个占主导
地位和敌对的欧亚大陆大国的出现——对美国在全球发挥首要作用的能力依然是极
为重要的。
因此,除了培育力量的各种新领域(技术、通讯、信息以及贸易和金融)之外
,美国的对外政策还必须继续关注地缘政治问题,而且必须在欧亚大陆运用它的影
响,以建立一种以美国为政治仲裁者的稳定的大陆均势。
这样,欧亚大陆就成了为争夺全球首要地位而继续进行斗争的棋盘。这一斗争
中包含着地缘战略——即对地缘政治利益作战略上的掌管。值得注意的是,近在1
940年,两个渴望获得全球性力量的人阿道夫·希特勒和约瑟夫·斯大林(在那
年11月的秘密谈判中)达成明确的协议:美国应被排除在欧亚大陆之外。他们两
人都认识到美国力量注入欧亚大陆将会阻止他们征服全球的野心。他们两人都同意
欧亚大陆是世界的中心而谁控制了欧亚大陆也就控制了世界这一假定。半个世纪之
后,这个问题已有了新的含义:美国在欧亚大陆的首要地位能否持续下去和美国的
首要地位会为何目的而使用?
美国政策的最终目标应该是善良的和有眼光的:依照长期的潮流和人类的根本
利益建立一个真正合作的全球大家庭。但与此同时,在欧亚大陆上不出现能够统治
欧亚大陆从而也能够对美国进行挑战的挑战者,也是绝对必要的。因此,制定一项
全面和完整的欧亚大陆地缘战略是本书的目的。
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
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
1997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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