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瓜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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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瓜的夫妻   
<br>那时候我还在读大学。有个夏天的中午，我做实验错过了食堂开饭的时间，就到附近的小饭馆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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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饭馆开在学校门口，图的就是赚学生们的钱，饭菜的价格自然不敢定的过高。而且为了招徕食量大的男生们前来就餐，还特别规定米饭不要钱，可以随便加。我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所以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娘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脑袋一顿一顿地在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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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拖椅子的声音惊醒了老板娘，她立即满脸堆笑地出来斟茶，递菜单，端了一小碟泡菜，然后站在旁边等我点菜。我随便点了两个，等菜一上桌就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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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没过多久，门犹犹豫豫地开了条缝，小饭馆里又蹩进来一个中年男人。黑，瘦，脸上沟壑纵横，头发七长八短东倒西歪，一看就是自家人给剪的。穿件几乎被汗渍得辨不出本色的汗衫，背书“××农机具”；一条绿军裤，裤腿挽到了膝盖；脚上趿着双黑布鞋，沾满已经干了的泥巴。我抬头望了他一眼，又继续吃自己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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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男人很小心地挑了张我左手角落里的桌子，贴着椅子边缘坐下，背部紧张得挺得笔直，双手握着拳放在桌上，对着老板娘送过来的菜单发了半天愣。直到老板娘在旁边等得不耐烦了，才吞吞吐吐地说：“要不，来个……麻婆豆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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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麻婆豆腐，三块钱，这个店里最便宜的一道菜，也是道非常下饭的菜。饭菜做好后，男人埋头猛吃。令人奇怪的是，我发现他拨好几口白饭，才去夹一筷子豆腐。豆腐本来就嫩，筷子根本搛不住，在筷尖上颤几颤再挪到碗里时，基本上就只剩些沥沥拉拉的汤水了。男人就着这汤水吃的倒也香甜，眨眼间一碗就见了底。他眼睛在店里扫了一周，又怯怯地望了望老板娘，然后站起来，捧着空碗朝电饭煲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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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二碗他也很快就吃光了，可是那一浅碟豆腐竟然还剩了一大半。男人吃完付了钱就急匆匆地站起身走了，并叮嘱老板娘先不要收拾桌子。不一会儿进来了一位头上裹着湿毛巾的中年妇人，同样的黑，瘦，在那张桌子前坐下，要老板娘重新盛了一碗饭，就着剩下的多半碟豆腐吃了起来。女人吃完以后，逡巡着走到放电饭煲的桌子前想再盛一碗。这时，老板娘嘟囔起来：“一共才三块钱的菜，两个人已经吃了三碗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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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见那女人伸向电饭煲的手讪讪地转了个小弯，绕到了旁边的茶壶上。她倒了半碗茶，默默地走回饭桌，就着茶水把剩下的一点菜吃干净，然后低着头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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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吃完饭出来，在离小饭馆不远的地方见到了他们。他们是对卖西瓜的夫妻。妻子心疼丈夫，又怕耽误生意，于是自己看摊，叫丈夫先去吃饭；丈夫心疼妻子，所以自己多吃白饭，而把大部分菜留给妻子。在酷夏午后炽热的阳光里，他们正守着瓜摊，盘腿坐在马路牙子上交谈。没有了刚才在小饭馆里的拘谨，幸福的笑容在他们晒得黑油亮的皱纹里流淌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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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看着他们，突然也想找一个能够和我一辈子把麻婆豆腐吃得蜜口香甜的丈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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