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G:不,我的意思并非如此,因为后者有现实的检验。如果大英帝国不阻止西班牙或FaGuo对低地国家的主宰,或者如果他们说“这实际上没什么重要的”,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处于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来临时美国孤立主义者那样的境地。当时的孤立主义者说:“世界上其他的地方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不久以后,珍珠港袭击就发生了。因此,如果你的观念不符合世界的现实,就会付出代价。同样地,还有一些观念没有能够经得起检验。在此, 我想我受到了约翰·杜威( John Dewey) 实用主义的巨大影响: 真理即实用( truth is what works) 。
RG: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当我在研究生阶段跟随伯克利大学厄恩斯特·哈斯( Ernst Haas) 、保罗·西伯里( Paul Seabury)以及其他人从事研究与学习时,“新社会科学”大行其道,这一点在哈斯的研究中表现得很明显。尤其是他的《民族国家之后》一书,其中大量参考了戴维·伊斯顿(David Easton)和其他社会科学家的著作。国际关系领域逐渐脱离了法律、组织和外交史,取而代之的是占据了主流的集团理论和行为主义。因此,这一时间出现了奥兰·扬(Oran Yong)和理查德·罗斯克莱斯(Richard Rosecrance)等为代表的有关体系理论的著作。今天, 罗伯特·杰维斯(Robert Jervis)和肯尼思·沃尔兹(Ken Waltz)对体系理论的应用做了重大的发展,但我本人从未青睐这种方法。
IR: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您把自己看做是不同类型的现实主义者吗?
RG: 我认为这是因为受了汉斯·摩根索(Hans J. Morgenthau)挥之不去的影响。他强调我们必须从国家行为体的视角观察国际政治,关注它们的行为、它们的利益以及权力等等。在我看来,过于强调基于特定规则或逻辑的体系会忽略很多的东西。沃尔兹的《国际政治理论》毫无疑问对这个领域贡献巨大,尽管如此,我更倾向于以行为体为导向的现实主义,而不是以体系为导向的现实主义。
RG: 我深受摩根索的影响,但并非他的门徒。我认为摩根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如果要我从他的著作中挑出一本来,我选择《科学的人对抗权力政治》。那是一部真正的经典,完成于他来美国之后不久。他试图解释自由主义的力量在欧洲的失败,以此来理解纳粹威胁的本质。我常常感到好奇,这部更富哲理的著作与他的教科书式的著作《国家间政治》之间存在着思想上的转变。我也喜欢阅读那本教科书,但它在学术上有很多问题。摩根索写作《科学的人对抗权力政治》一书时还没有来到芝加哥。而当他到了芝加哥之后发现,那里被风行一时的社会科学所主导。他显然意识到,如果要产生影响,他必须学会如何去从事社会科学的写作。他认为国际政治学必须以成为一门客观的科学为目标,我想,这一点受了那些在比较政府和其他分支领域推行政治学应该成为一门客观科学的思想的学者的影响。不无矛盾的是,当您翻到《国家间政治》一书结尾的时候,它成了一个关于国家应该如何行事的道德手册。我认为以他那种方式把客观的和道德的放在一起是不可行的。卡尔( E. H. Carr)在《二十年危机》中把道德与现实主义视角结合得更成功。
RG: 完全正确。他绝不是一个客观的、冷漠的分析者,他有很强的道德观念。我还记得自己担任国会研究员、在戈尔参议员( Senator Gore)的父亲的办公室工作时,当时正值美国的U2 间*飞机被苏联击落。我打电话咨询摩根索对此事件的反应。他当时无疑对局势的发展感到恐惧,认为美国应该做出赔礼道歉。他担心,如果不严肃地采取措施来缓和紧张关系,这将成为一场大战的开始。他对此事反应强烈,完全不符合一位冷漠的现实主义者的形象。
RG: 查尔斯·金德尔伯格(Charles Kindelberger)是后来被基欧汉称为“霸权稳定论”的肇始者。这种观点认为,如果没有主导力量管理全球经济就没有经济稳定。金德尔伯格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他是一位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在他眼中美国追求着世界主义的目标。对他来说,一项政策不是受利益的驱使,而是一项我们信仰自由市场的意识形态诉求。斯蒂夫·克拉斯纳( Steven Krasner)和我把这种符合美国世界主义目标的论点转换到符合国家利益的观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