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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外交研究“中国化”:问题与思考
摘 要 本文从7 个方面梳理和分析了当代中国外交研究中存在的问题,并从6 个方面提出了当代中国外交研究“中国化”的学理思考。主要结论是:不能盲目、机械、教条地照搬、运用既有的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来解释当代中国外交,只有立足于对当代中国外交的全面和系统的研究,正确和适度地把握历史研究与现状研究的关联、基础研究与政策研究的关联,牢固建立起“本土的”当代中国外交研究的知识体系和学科体系,才能推动中国国际关系理论建设的良性发展。
关键词 中国外交 研究起点 话语体系 学科建设
改革开放30 年以来,随着综合国力的增强,中国逐渐从国际政治舞台的边缘走到了聚光灯下,中国的政治与外交日益成为国内外社会科学界关注的焦点,当代中国外交研究也日渐从“玄学”成为“显学”。
然而,近年来,国内学界在热烈展开对中国的国际关系理论建设的讨论时,似乎仍没有把关注点投向一个基础的核心的领域,即对当代中国外交本身的研究。这个有意或无意的集体忽视,是令人遗憾的。很显然,没有对当代中国外交研究本身的知识体系和学科体系的建设,何以谈及中国的国际关系理论建设?(这是根本问题)
本文试从三个方面阐述对当代中国外交研究“中国化”的思考。第一部分说明问题的由来;第二部分集中探讨“当代中国外交研究”存在的学术困境;第三部分试图对如何实现当代中国外交研究“中国化”,提出一些非系统的点与块的思考。这些思考来自作者多年来的教学体会,也是出于作者对当代中国外交研究学科建设的学术关怀。抛砖引玉,欢迎争鸣。
一、问题由来
当代中国外交研究的“中国化”问题,其实由来已久。成因有三:
(一)国内学界对当代中国外交的研究起步晚,长期积弱,迄今仍没有形成一个较为强势的学术阵营
首先,由于冷战时期国际国内严峻的政治环境,中国外交长期被视为涉及国家安全的最神秘的领域,因此,在建国后最初的30 年间,试图对当代中国外交进行学理上的研究,实际上是具有很大的政治风险的。[1] 其次,由于这一时期,中国没有形成明确的外交档案解密制度,加上几乎没有关于中国外交的回忆录的出版,这些因素无疑都成为对当代中国外交进行系统的学术研究的客观限制。
当然,不可否认,即使是在艰难的环境中,国内学术界的前辈仍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并取得了一些重要的学术成果。[2] 此外,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在最近的20 年中,随着各项有益于学术研究的客观条件的改善,如外交档案解密制度的建立,[3] 外交回忆录、[4] 领导人重要外交文集、[5] 外交年鉴和外交辞典[6] 等的系统出版,当代中国外交研究逐渐“走下神坛”,国内学界对当代中国外交的研究也取得了一些突破性的成就。[7]
不过,由于(下文将要分析的)种种原因,中国国内这些具有重要学术价值的基础性研究成果,还没有在国际关系学界引起足够的重视。在国际学界,中国大陆学者在当代中国外交研究领域的学术影响力迄今仍然非常薄弱。[8]
(二)相对于国内研究的薄弱状况,国外学界对当代中国外交的研究不仅抢占了先机,而且经年积累,占据了强势的学术高地。(这一点很重要,很多人从国际层面了解中国往往是从外国人关于中国问题的论文中得来,相比而言,国内学者在国内问题上几乎集体失语,谈到关键问题也官话应付了事)
如美国学界,自从1949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开始,就对中国的政治和外交研究投入了关注。在一些著名大学和研究机构里,都设有旨在对中国政治和外交进行全面、系统地跟踪研究的中国研究中心。(令我辈汗颜)迄今,在美国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而稳定的研究队伍,[9] 研究所涉及的领域日渐宽泛,[10] 美国还通过不断大量出版专著和论文集,[11] 以及在一些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权威期刊[12]上发表关于当代中国外交的论文,牢牢占据了当代中国外交研究的国际学术制高点。欧洲 [13]和日本 [14]早在20 世纪50 年代也分别开始了对当代中国外交的关注和研究,发展到今天,在研究成果的数量和质量上都有了明显的提升,出版了一些有影响力的学术专著和学术期刊。[15] 此外,在澳大利亚、韩国等国家,对当代中国外交的研究也日益受到重视。[16]毋庸置疑,国际学术界对当代中国外交的学术研究成就,各具特色,在很多方面是值得我们重视和借鉴的。但是,其中存在的问题也同样非常明显,如自我中心、浓厚的冷战思维,以及对当代中国政治与外交现象的不求甚解、隔靴搔痒的解读,(有些问题基本上说了跟没说一样)[17] 等等。
(三)问题生成
上述(一)(二)因素交汇,引发的问题是,长期以来,国内学术界和国际学术界对当代中国外交研究,形成了一种畸形的严重不对称状况。尤其是,近年来,在国际关系研究领域的“西学东渐”的浪潮中,这种不对称状况非但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我们看到,喧宾夺主之势还在日益高涨,以至于在国内学界关于当代中国外交研究,出现了从问题意识、研究方法、研究资料、议题设置、话语体系、研究队伍、成果评判等等方面,都统统向“洋”看齐的现象。这种现象,从学理层面讲,已经危及到当代中国外交学术研究的健康发展(这一判断是先知先觉的,这不仅使得当前国关界话语混乱、不得要领,而且使后续学人的培养先天不足,试想,一个典型的“国内读研、国外读博、天天捧着西方国际关系元典”的年轻学人,其知识结构是何等的单一和苍白,尤其是缺乏历史、政治、哲学、比较文化等方面的培养和修炼,国关又怎能出大师?须知类似亨廷顿、保罗肯尼迪这等战略大师都是经过规范的历史和政治教育的,在中国,毛**算得上是第一战略高手,但其知识构成如何,诸位不言自明。),因为,“人文学科没有本土文化资源的支撑是难以为继的,”[18] 更遑论在国际学术界占据应有的一席之地。 另一方面,从现实层面讲,也向国内学术界的对中国外交理论和政策的贡献能力提出了挑战,因为,随着中国在国际社会影响力的扩大,国内学术界比以往更有责任对当代中国外交的理念、战略、原则、政策、实践等进行全面和透彻的研究,并用自己的思维和话语,对当代中国外交做出符合或接近事实的学理解读。(这是我辈学人孜孜所求)
由于类似现象被认为是目前国内国际关系研究学界普遍存在的问题,因此有学者呼吁:中国的国际关系研究到了需要“拨乱反正”的时候。[19] 而本文的主张是,当代中国外交研究的主导权,不应继续任由其漂流在海外,为此,国内学界需要做出努力是,正视和解决问题,使当代中国外交研究的视点和当代中国外交研究的学术主导权,都尽早回归中国。
二、问题表现
当代中国外交研究在国内学界表现出的问题,具体来说,集中在以下七个方面:
(一)研究起点
存在的问题是,学科定位的逻辑起点模糊、学科建设思路不清晰。
如果说国际关系和国际政治的现实发展,曾经颠覆了许多理论论断,但“外交是内政的延续”这一经典论断,即使在全球化时代的今天,依然不容置疑。由此,从学理上看,可以认为,当代中国外交研究的逻辑起点“应该是”对当代中国政治的研究。然而,实际情况是,由于从1952 年到1980 年在中国大陆的高校中没有设立政治学专业,因此“根据1963 年**中央发布的关于加强外国问题研究的文件而在三所高校建立起来的国际政治系”,[20] 从一开始就没有中国政治学或者外交学的学科基础可以依附,[21] 这就使得,在此后出现的当代中国外交研究,其学科定位的逻辑起点更加模糊不清。[22]
目前,根据教育部学科分类指导,政治学下设国际政治、国际关系与外交学三个二级学科。按照这种分类,对“当代中国外交”的研究,似乎可以被认为是一门三级学科,在国际政治、国际关系和外交学三个二级学科的子方向发展。但问题是,单靠国际政治、国际关系与外交学这三门二级学科,是远不足以支撑中国外交研究的。不仅因为国际关系学本身的科学性至今仍存有争议,还因为,教学实践表明,长期以来形成的从国际政治理论或国际关系实践出发,而不是从中国政治与社会本身的发展逻辑出发,来分析和审视当代中国外交,这种本末倒置的教学和研究思路的后果之一就是,国际政治专业的本科学生由于未能得到系统和严格的政治学和中国政治等专业课程的训练,往往对西方外交体制相关基础知识的了解远甚于对中国外交体制相关基础知识的了解,[23]甚至误以为当代中国外交研究不过就是等同于中国对外关系研究。[24](这是国关学界之常情,很多学者也辨不出个所以然来)
分析表明,在国际学术界,当代中国外交研究一般被视为当代中国政治研究的延伸或者衍生。国外大学里的中国外交研究专业通常是设立在政治学系,而大多数真正有造诣、有功力的中国外交研究者或外交官,其学术背景也往往是中国政治或者是中国历史。同样,在中国国内学术界,那些对当代中国外交研究做出了真正有价值的学术贡献的学者,也往往具有较为深厚的政治学、历史学或哲学的学术涵养或专业背景。(还得外国人给我们正本清源)
如果说,当代中国外交研究最初不是从“当代中国政治研究”中生根,而是从国际政治研究中发芽,因而其学科设置的逻辑起点有些先天不足,那么,从1980 年政治学专业重新设立至今,中国的政治学学科建设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应该说这为改变中国外交研究与中国政治研究的严重脱节的状况提供了良好的学理基础。然而,令人堪忧的问题是,其一,近年来,高校的政治学和国际政治学、外交学学科不是在日益交融,相反,各立门户正成为趋势;其二,在更多的完全没有政治学专业的高校里,国际政治系仍在不断增建之中。[25](合力尚且不行,却总在进行内部***)
(二)研究方法
这里最突出的问题是,对西方流行的方法论和研究方法的盲目崇拜和教条主义运用。
无疑,在研究国际政治或研究当代中国外交时,方法论是不可或缺的理论指导,也必须要运用一定的研究方法来提出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以完成一个完整的逻辑思辨的过程。而由于中国传统治学方法与西方现代人文社会科学的治学方法有所不同,使得我们非常愿意了解和学习西方成熟的社会科学研究的方法论,并尝试运用各种新的先进的研究方法。然而,一旦陷入对某种方法论的盲目崇拜或机械地照搬某种新的研究方法,可能就难免犯教条主义的错误。比如,曾经在我们大力提倡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来研究国际问题和外交问题时,唯心主义方法论被彻底打入冷宫,其结果之一就是,在很长一段时期,国内学界无人触及对国家领导人的外交心理或外交行为的研究。而新的问题是,近年来,国内学界似乎正日益陷入另一个极端教条主义的泥沼,即在当代中国对外关系和当代中国外交研究中,言必称现实主义、言必称自由主义、言必称建构主义,[26] 以至在检索近年来国际政治或国际关系专业本科生、硕士生和博士生的毕业论文以及相关学术期刊发表的论文时,已经很难看到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字眼,相反,现实主义和自由主义成为“时尚”,而建构主义则更是“在短短的四五年间迅速占据中国大学、研究所、杂志社的话语阵地”。[27](这是人为导致西风压倒东风的悲哀和损失,马克思阵地都守不住,中国传统治学思想更不知道跑哪去了)
尽管,当一部分学者在向“建构主义革命”高歌喝彩时候,也确有另一部分学者开始大力呼吁要在方法论问题上“破洋立中”,认为中国的社会科学方法论和研究方法已经走过了引进和学习阶段,应该改变迄今由外来引进方法论占据主导地位的现状,进行方法论创新,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和研究方法。不过,方法论究竟是拿来主义好、还是破旧立新好?其实并非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问题。因为方法论不是真理,在社会科学研究中从来就不存在一种可以完整解释一切问题的方法论。研究方法也从来没有什么固定的程式,先进的研究方法的出现,并不意味着传统的研究方法的过时。[28]实践表明,随着人类对自身和对世界认识的加深,社会科学的方法论和研究方法,一直处于被不断创新的历史进程中。而最终决定社会科学方法论发展趋向的,是思想家或理论家的客观处境和主观立场,而非空穴来风,至于研究方法的选择和创新,则通常由命题本身的性质所决定。[29](问题牵引理论是学术界最根本的要求,无数学人成天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相互攻讦,动不动就搬出几个一辈子都没提到过中国的人的所谓“经典理论”,花拳绣腿,何用之有?)
概言之,学习和借鉴各种先进的方法论和研究方法,仍然是值得提倡的学风,但需注意的是,当我们尝试运用一种方法论来考察中国外交,或运用一种具体研究方法来研究中国外交具体问题的时候,对于这种方法论的本质或这种研究方法的原理,须兼有学术宽容和学术批判的慧眼和精神,只有这样才能避免重蹈因教条主义式的崇拜而误导学术研究的覆辙。[30]
(三)研究资料
在当代中国外交研究的文献利用方面,国外学者在引经据典时,注重使用中文的一手材料,而国内的一些研究者却往往以外文的资料作为权威的索引。于是乎,一些“进口的”或“出口转内销”的二手资料,常常大量地出现在有关当代中国外交的论文的注释中。
毋庸讳言,如前所述,长期以来外交档案解密制度缺席和具有学术价值的外交回忆录出版不足,使得有关当代中国外交研究的中文原始资料严重稀缺,远远不能满足研究者的需求。但是,就是在同样的研究资源稀缺的情形下,美国学者Doak Barnett 却通过多年坚持不懈的访谈、艰苦的田野调查、细致的文献分析,在20 世纪80 年代出版了专著《中国外交政策的制定》。尽管书中的一些陈述和判断存在不实或偏颇之处,但该书还是被视为填补了国际学界关于当代中国外交体制研究的空白,长期被奉为该领域的权威扛鼎之作。(既是学术,就要脚踏实地、实事求是,调研分析,缺一不可,国关也不是说外文、多开会所能深入的)
由此可见,在研究资料的问题上,进行主观反省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目前,随着互联网的飞速发展,大量与中国外交密切关联的基础性原始文献,如建国以来颁布的宪法及其修正案,党章及其修正案,历届党代会决议和政府工作报告中关于外交的部分,各种与外交相关的白皮书,[31] 建国以来历代党和国家领导人阐述外交的文选,在不同场合关于中国外交的讲话集,中外条约文集,等等,都已经比较容易找到。但是,在研究中国外交时,研读分析原始资料,迄今仍没有得到充分的重视。至于需要付出艰苦劳动的访谈、田野调查工作和查阅原始档案的坐冷板凳的工作,虽是获得一手材料的最佳途径,但限于经费和研究习惯,国内学界有待努力的空间仍然非常大。
(四)议题设置
议题设置的意义在于,它关乎国家的外交问题意识和外交思维方式。
大多数西方国家,尤其是像美国这样的大国,在国际政治和外交关系的议题设置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它们往在自己的外交问题意识主导下,通过在不同时期提出各种不同的国际政治或外交关系议题,主导国际政治、国际关系理论甚至现实的外交政策的演进方向。[32](中国外交手段单一,实践难以为理论开辟天地,这得随着中外交往进一步深化和多元才能解决,尤其是政府需要摒弃教条和非敌即友等单线思维的束缚)
相比之下,中国在近60 年的外交实践中,虽然积累了丰富的外交经验,取得了丰硕的外交成果,在各种外交场合也日益自信,但是,无论在理论层面还是在政策层面,迄今中国仍很少主动地为国际政治或外交关系的发展提出或设置议题,这使得中国外交长期以来基本上是处于一种相对被动的状态,或者说,中国总是在被动地回应各种非内生的、由外部预设或强加的外交议题。近年来,随着中国的日益强大,国际社会提出的各种肯定中国、或批判中国、或涉及中国的议题更是层出不穷。归结起来,大致有以下三类:
第一,矛头直接指向中国、且倾向于对中国不友好的“激进议题”。比如,在冷战结束后,针对中国国力不断增长,以美国为主的一些西方国家“不约而同”地相继在一些重要的学术期刊和主流媒体上,炮制和渲染“中国崩溃”、“中国威胁”、“中国责任”、“中国国际贡献”、“中国非洲新殖民”、“中国制造”等等夺人眼球的议题,试图通过这种强大的议题攻势达到“妖魔化”中国的目的。这类议题无疑对中国的理论和现实的回应能力提出了明确的挑战。
第二,与中国相关、但与中国外交关注重点有序位差别的“温和议题”。由西方学界或政界创制的国际议题,往往首先反映了西方各国自身的现实困境和突破困境的问题意识。虽然大部分议题往往都会以一个冠冕堂皇的概念出现,而且一些议题应该说也不悖于中国的国家利益,[33] 但由于在国际政治现实中,各国的发展阶段不同,并非所有那些被西方发达国家在当下置于首位的议题,就一定是目前所有的发展中国家也必须要优先去重视的议题,因此,如何有理有利有节地回应这些“温和议题”的挑战,需要包括中国在内的所有发展中国家用高超的外交政治智慧和灵活而恰当的外交举措予以回应。
第三,在国际政治和外交关系中,无论是理论议题还是政策议题,其实质都是具有价值判断和价值导向的。但由于在理论议题和政策议题之间有时很难明确划出界限,而且这二者很可能相互转化,因此,一些议题往往具有“暧昧”的特点。对此类“暧昧议题”,必须要准确辨别和剖析议题倡导者的真实背景和意图,[34] 分析议题导向的后台力量,把握议题发展的趋势,避免掉入陷阱。近年来,中国虽然成功避开了“北京共识”这个典型的“暧昧议题”的陷阱,[35] 但是,未来继续出现这类针对中国的“议题陷阱”,恐怕仍在所难免。(三条总结的很经典)
(五)话语体系
与中国外交研究相关的话语体系,也可分为理论话语体系和政策话语体系。对此,国内学界目前存在的普遍问题是:其一,二者混淆不清;其二,薄“中”厚“洋”。具体表现是:第一,往往把西方提出的政策话语当成理论话语,如人权外交等。第二,对中国自己的政策话语缺乏透彻理解,甚或用西方的理论话语来生搬硬套地诠释或检讨中国的政策话语。把美国的“公共外交”与中国的“公众外交”张冠李戴[36] 即为典型案例。第三,对西方理论话语盲目崇拜,缺乏批判精神。大量的论文都想当然地以西方理论中的概念和逻辑为标准,来衡量、诠释和批判中国外交,却很少反思西方理论的局限性。[37] 第四,对中国提出的理论话语缺乏足够的自信。尤其是当中国的外交话语不符合西方的政策期望,或者在西方的理论中找不到相对应的概念时,没有足够的学术勇气坚持己见。比如“和谐世界”一词刚出现时,因为在美国主导的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体系里几乎找不到一个相对应的术语或概念,所以,国内曾有一些学者对这一中国特色的“外交话语”能否被国际社会认同产生疑虑。(这是中国国关学界迟早会令人尴尬的地方)
当然,造成中国外交话语的弱势状态,还有一个必须正视的外部原因,即美国主导的西方学界在国际关系和外交研究中“话语霸权”。长期以来,美欧各国尤其是英语国家在学术用语中的话语霸权垄断,主导了由外而内的对中国外交话语的解读,不仅造成了一些话语误读,甚至出现了不少话语歪曲。[38](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惟洋是从)
(六)研究队伍
严格地说,“当代中国外交研究”是一项跨学科的研究。除了良好的外语能力和国际关系理论、国际关系史等从事国际关系研究所必备的基础知识以外,就当代中国外交研究而言,还需要有广博扎实的历史学(中国史、世界史、其他相关国家的国别史)、哲学(古今中外哲学)、政治学(中外政治思想史、政治制度史)、宗教学、国际法学、经济学和世界经济、国际金融、国际贸易等知识结构。因为,无论是从宏观、中观,还是从微观层面研究当代中国外交,都需要了解古今中国,了解马列,了解当代西方,了解当代世界的变迁。(这才是真正国关学人应有之学术抱负)
当代中国外交研究在中国大陆起步较晚,虽然自20 世纪90 年代以降,在中国国内从事国际关系研究的队伍在不断扩大,当代中国外交研究日渐成为“显学”,但显然,并不是每一个中国的国际关系学者自然就是当代中国外交研究领域的专家。培养一批具有扎实的文史哲理论功底,能够继承中国国际关系学界前辈们严谨治学的学风,自律自觉地将灵感、火花与脚踏实地的钻研结合起来,潜心从事当代中国外交研究的专业人才队伍,已是当务之急。(广开门路才能铸就辉煌)
(七)学术成果[39]
目前,在国际学术界可以发表当代中国外交研究论文的权威期刊主要集中在欧美国家。而由于外交研究本身的政治敏感性、微妙性和“冷战思维”、“意识形态”等客观因素的存在,事实上影响了中国大陆学者的研究成果在这些期刊上的发表,因而,迄今在国际权威学术期刊上发表关于当代中国外交论文的中国学者,仍主要以“海外中国学者军团”为主。至于在国内学界,一方面,围绕着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科研成果是否“应该”以外文出版为最高级和是否“应该”以外语教学为最高级这一学术标准定位的问题,迄今仍存有争议;另一方面,在社会科学领域,如何创建中国权威的外文学术期刊,以及如何提高现有外文学术期刊的质量,扩大现有外文学术期刊的国际影响力,从而使更多的中国学者的学术研究成果能够受到更为广泛的国际关注,这也是极为有益但仍待努力的工作。(作者用心良苦)
此外,鉴于目前国内唯一以《中国外交》冠名的期刊,只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复印资料汇编,因此,是否有必要创设一种《中国外交研究》专业学术期刊,或许也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三、问题思考:当代中国外交研究如何回到中国
费正清曾在其主编的《剑桥中国史》序言中,讲到一句研究中国问题的心得,他说:“中国是不能仅仅用西方术语的转移来理解的,它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生灵。它的政治必须从它内部的发生和发展去理解。”[40] 这句话不仅有助于我们对已成为过去的传统中国政治和外交史的解读,而且对于我们正确解读正在发生的当代中国政治和外交,也有深刻的启示意义。(费大师高山仰止,所言令人反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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