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全球政治: 积极表现和消极迹象

岸上的猪

2006年延续了世纪之交全球政治的基本特点:变量在增多, 不确定性在加强。这一年大体上有三个比较积极和三个比较消极的重大事态。

先谈谈消极方面:

第一, 美国的“ 9·11综合症”还在发酵和深化,布什的强硬路线陷于混乱, 却没有完全收缩。考虑到这个超级大国对世界的影响和实力“, 9·11综合症”给全球带来了重大紊乱和很多不确定性。伊拉克问题只是一个突出表现, 美国的一些盟友( 如英国、澳大利亚) 国内出现的麻烦, 在很大程度上与此有关。所谓“ 9·11综合症”, 是这样一种情景: 当实力超群的巨人受到突如其来且从未有过的可怕袭击后, 他的反应不止是震惊与痛苦, 也不光有十倍的愤怒和百倍的报复; 面对来无影去无踪的蒙面敌手, 巨人可能陷入某种歇斯底里与神经紊乱状态,产生视野的盲点和思维的混乱乃至行动的鲁莽; 巨人不时感到刺痛却难以发现正面较量的对手, 他的反应也愈加不理性和不计后果。这种症候可重可轻、发作时间可长可短, 取决于巨人的自身状态、对手力量、环境性质、药物选择及治疗成效。巨人是很难被击倒的, 也找不到敢于正面与他较量的敌人,他的回击却好似拳头打跳蚤, 多点出击却命中率低, 力气大而收效小。“ 越战综合症”是几十年前美国这个巨无霸曾患上的一次严重病症“, 9·11综合症”则是最近的一次。作为当今世界惟一的超级大国, 美国在国际政治和安全领域具有其他任何国家难以抗衡的影响, 而且显而易见, 其他国家和国家集团与美国在硬实力上的差距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也正因如此, 美国的倒运值得注意, 它的敌手性质和力量来源更值得分析。这一病症提示了当今全球力量格局的内在矛盾、全球不稳定的主要根源及主宰性国家的脆弱性所在。

第二, 出现若隐若现的“ 新两极”对抗。这是世纪之交后全球政治值得警惕的一个新现象, 但在2006年更加突出。其中, 一极是以美国军工集团为代表的强硬势力, 另一极主要出现在伊斯兰世界, 表现为与美国强硬对抗的国家( 如伊朗) 和非国家行为体( 如基地组织或哈马斯之类) 。这与过去有很大不同: 传统上的“ 极”指东方、西方, 华约、北约,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大阵营, 分别形成了国家集团。现在的两极既有国家政权, 也包括非国家行为体, 但都使用极端的语言, 有极端的对抗心态。在新的对抗趋势下, 恐怖活动、压制性打压及语言都在升级, 带来国际关系的混乱。中东、北非、中亚, 甚至东南亚都出现了极端反美力量。有些矛盾已经显露出来, 比如中东问题、黎以问题; 有些还没有完全显露, 如许多穆斯林民众对西方特别是美国的仇视,值得国际社会重视。这种对抗反映的不只是美国同某些国家和非国家集团的矛盾, 还体现出全球政治中的“ 结构性扭曲”。这种对抗是长久的, 可能对今后一段的全球政治造成牵制。

第三, 核扩散的阴霾今年明显加深。伊朗核危机和朝鲜核危机不仅没有得到解决, 反而继续深化,西方主导的国际体系对此束手无策。美国一方面全力遏阻朝鲜伊朗这样的国家或“ 基地”组织取得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技术, 另一方面对自己的盟友( 如以色列、印度) 的拥核举措加以庇护, 同时自己更加快了包括核武在内的各种高科技武器技术的研发和装备过程, 发出极混乱的和危险的信息, 导致全球核不扩散机制进入危险期, 据不完全统计,有近40个国家在尝试核开发或考虑这方面的安排,它们要看现有危机的解决程度来决定自己下步的动作及动向。过去几十年建立的核不扩散体系面临失控, 人类头上的“ 达摩克利斯剑”更加危险。这是近一时期全球政治的三个负面因素, 代表着世纪之交全球政治的危险性和不确定性。不过,今年全球政治还有三个相对积极的迹象:

第一, 主要大国之间的战略对话、协作关系保持稳定发展。2006年大国对话和协调机制的可靠性、信息的交流度与充分性都有提高。世界是一个日益网络化的世界, 包含物流的网络和制度及规范的网络, 因此, 大国的对话和协调机制的建立对世界的稳定极为重要。比如中日之间近几年“ 斗而不破”, 离不开功能层面的对话, 特别是外交部门、军方、学术界的所谓二轨、三轨对话。大国间战略协调、对话, 总体上观察还在发展。不只中国、欧洲、北美、俄罗斯和日本等大国、大国区域之间建立对话, 其他地区性大国、强国也有类似安排, 这对世界政治和经济的影响不可低估, 有可能成为主导未来发展的事态之一。

第二“, 金砖四国”或者“ 金砖五国( BRICS) ”继续发光, 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持续亮点。BRICS是指Brazil( 巴西) 、Russia( 俄罗斯) 、India( 印度) 、China( 中国) 、South Africa( 南非) 。它们作为各自地区的领头羊, 代表了发展中世界的希望; 它们在不同程度上强劲崛起与和平发展, 给这个不确定的世界某些安慰。中国当然可以算作其中的最大亮点。

第三, 全球化还在发展。尽管有反全球化运动,总体上全球和平与发展仍是多数国家的基调。不论从世界经济的一般特点, 还是各主要地区的一体化和相互依存, 包括主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科技进步与经济成长, 都可以证明, 虽然有不确定与局部动荡, 从全球视野和战略角度评估, 和平发展这一主题大体维系, 有别于过去战争与革命的时代。这也是中国战略机遇期推进的前提之一。

总之, 今年各种重大迹象显示, 全球化过程出现了更复杂的局面。中国外交需要捕捉关键因素, 避免一些外部紊乱干扰大局。还是邓小平当年的判断, 关键一点是把自己的事情办好, 加快现代化建设和国内改革进程。对于中国这样的大国, 如果自身的发展上去了, 就没有任何外部势力能够构成致命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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