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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视台湾民主真实现状
时间:12月1日星期二
行程:上午:中央选举委员会、文化大学中山学术研究所及“两岸民主化契机之探讨”座谈会
下午:宜兰县县长候选人国民党、民进党竞选总部、基隆市“选情及选举实务讨论会”
今天是观选第一天。我们这支观选团队共有16人,来自法国、美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加坡,都是在海外的学仁。关于台湾经济现状有必要在这里多交待几句。没有到过台湾的,可能无法想象“亚洲四小龙”究竟是什么样子。在我看来基本相当于大陆九十年代的水平。现在的台北,都比不上大陆内陆省份的省会,到处是脏、破、旧的临街楼房。台湾自经济起飞后,已经停滞太久。民主化后又是长期的内耗,哪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再搞建设?过去台湾还有类似于大陆五年计划的“六年发展计划”,民主化后都不存在。台湾的经济如何,还可从如下几个事例窥一全貌。一是在台北我们没有遇到堵车现象。这和北京、巴黎、伦敦等世界通行的大城市病皆然不同。据说亚洲“首都”级别的城市不堵车,只有平壤。二是几乎没有外国人,台湾此行唯一遇到外国人的地方是在慈湖的蒋介石遗体安放地。三是2004年我第一次到台湾时一份报纸10台币,五年过去了仍然是10台币。要知道在法国,享有补助的大学食堂饭费也要每年固定涨五欧分。四是全台湾二十多个县市,除台北、台中两市外,都巨额财政赤字,有一个县竟然高达四百亿。然而,竞选各方仍是不吝许诺,狂撒执政“礼金”,真不知台湾还能持续多久。
早上起来先习惯性的买了一蓝《中国时报》一绿《自由时报》两份报纸。《中国时报》的头条是选举买票在外岛(金门)已高达一票三万新台币!第二版最著目的新闻仍然是买票:“买票没在怕,银弹攻陷全彰化”。“光复乡三人参选,两收押”另有一令人震撼的新闻是《自由时报》昨天采用的马英九车队扰民照片竟然是合成的,原来是陈水扁时代的照片。真是匪夷所思。后来看《自由时报》有一则声明,说自己当初已注明是合成。但却依然被蓝营大炒。不知真相在何处。《自由时报》头条有两个,一指大陆打压台湾,参加哥本哈根气候会议的台湾工研院居然挂名中国与会,另一则是“国民党三人选乡长,2涉贿收押”。当天社论则是“一党醒来台湾民主不见了--绝非危言耸听”。我一向自认对台湾民主多有批评,但相比起《自由时报》来,简直不在同一个层面。我还记得《自由时报》前一段时间还有过“台湾民主已死”的评论。《自由时报》还在打马英九车队逼民让道一事,惊人爆料是当时马英九不在车上!指出巡如皇帝,视民怨如粪土。还指马英九辅选一天要花纳税人371万。关于选举还有宜兰县的“陈定南被饿死”黑函事件,民进党候选人林聪贤要国民党的吕国华道歉,并向法院提告。认为他污辱了民进党籍的前宜兰县长陈定南。看完之后,也是唯有苦笑,也难怪美国媒体称台湾的媒体已从威权时代的哈巴狗变成民主时代的疯狗。哈巴狗至少没有危害,疯狗呢?
今天行程第一站是“中央选举委员会”。中选会的一位副主任带领几位同僚出面接待。先播放一个介绍短片,又做了简短的说明。目前台湾从上到下、从行政到立法共有九种选举,都是每四年一次。共设立14000个投票所,投票一结束马上改为开票所。随后开放提问。来自在韩国的李先生也是政治学出身,询问的问题相当专业。一是有关选举人的条件要求。目前在台湾选“总统”要交保证金1500万,立法委员20万。县市长20万,县议员15万。二是关于选区划分。选区划分直接决定选举结果。包括在美国,选举划分都少不了意识形态。往往根据是否有利于自己的选民结构进行划分,而不是按传统的人口、地域进行。台湾目前要提前一年8个月在立法院提出选区划定,县长选举则更早。还有一位团员询问政治捐款的规定。目前在台湾个人最高10万,公司最高100万。但公司必须是有赢利。这和美国十分不同。所以去年华尔街五大投行都倒下了,仍然捐了数亿美元。至于中选会的构成,是政党人选不得超过三分之一。中选会负责人由“行政院”提名,但不对“行政院”负责,是独立单位。我直到最后仅限三个问题时才抢到提问权,一口气就问了两个:一是公职人员是否有资格助选?昨天看到马英九和吴孰义都到县里去助选,特别是马英九已多达八次到宜兰辅选。或者仅仅政务官可以助选,事务官不可助选?接待方回答根据台湾的选举法,公职人员是可以助选的。政务官要在工作时间之外或周末假期。事务官则要请假。只是身为“总统”的马英九和“行政院长”的吴孰义下班后就不是“总统”和“行政院长”了?也难怪“八八水灾”表现如此之差,原来水灾是在他们下班后袭击台湾的。二是政治献金的审报与核查。是归检察院负责,没有更详细的说明。
第二站是文化大学中山学术研究所。主题是“两岸民主化契机”。共有三位老师参与座谈会。分别是邵宗海先生、庞建国老师、姚蕴慧老师。庞老师与姚老师都算是旧识,每次来台湾都能见面。庞老师在大陆也有一定知名度,过去担任过立法委员,去年还到北京参加“两会”会谈。邵宗海先生则是久闻大名,他是《联合早报》的专栏作家。我自己也算是联合早报的一位多产评论人士,所以经常拜读邵先生的文章。而且我们的观点比较接近。座谈会就由邵先生主持,还有不少中山大学的学生参加。庞建国老师学术方向是“国家发展比较与研究”,他总结台湾民主成功的四个条件:一是经济成长。二是均富。三是政治文化和传统的变化。四是合适的领导人主导。蒋经国以威权结束威权。台湾很幸运的是这几个条件都具备了。我随后插了一句话:美国因素也很重要。没有美国因素,2004年的大选争议就会象泰国一样。姚蕴慧老师的观点我十分熟悉,她可称台湾民主的辩护人。她的开场白就颇有声势:台湾民主是一个奇迹,因为从威权向民主化转型过程中,没有暴力,没有流血,没有冲突。我抢到提问权后,首先回应了姚老师的开场白:台湾没有经历暴力和流血就是奇迹,但什么是奇迹?奇迹就是极少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暴力、流血和冲突是常态。只是象中国大陆这样超大规模的国家,如果发生流血、暴力、冲突会是一番什么情景呢?所以我的问题是:中国大陆这样一个独特的、超大规模的国家,是否只有民主化一种选择?是否会开创第三条道路?庞老师的回应基本是民主是有条件的,享廷顿就认为人均GDP5000美元是民主的门槛。中国做为超大规模和发展不平衡的社会,有其特殊性,现在大陆正全力进行经济建设,并不具备立即民主化的条件。来自日本、研究经济学的一位团员提出大陆东西部差异、整体异质化、复杂的社会结构、社会涵盖落后、现代、后现代各个阶段,怎样推动民主化?邵宗海先生的比较含蓄。一是认为领导人认可最为关键。二是他以自已在大陆的经历证明大陆越来越民主和开放。来自韩国的李先生提出“民主是制度的,思想的,物质的”。物质的应该是基础性的。回答的也很精彩,大陆的改革开放也是先从制度变革入手,也带来了经济和物质的改善,并不一定谁更先,更为基础。在座谈会的最后,出现一个小小的交锋。一位退休后又来进修的学生提出“大陆不民主,两岸不统一”。我对这种问题早已屡见不鲜,特别是和民进党打交道时,所以我立即举手回应:“民主是制度之争,统一是民族之争。双方不是同一个层面。我们不能说两岸制度不一致就不统一,就如同两岸制度相同,台湾就没有独立的权力了吗?”这最后一句话往往是我对付民进党的利器。往往令其无言以对。此番也同样如此。不过通过这两场访问,基本上与自己的判断相吻合:海外的学仁往往对民主持保守态度,即使不象我持否定立场的话。
下午我们来到宜兰县。宜兰县是此次选举的重中之重,民进党是否能够多拿一席就全看宜兰。双方已把宜兰拉抬到对马英九和国民党信任投票的程度。我们先到了罗东镇民进党林聪贤候选人的竞选总部。我首先注意的是会场正中摆放的多位神象,还有保佑胜选之类。显然西方的选举和东方的信仰在这里交汇了。现场的文宣材料也各选了一份,都是政治攻击性很强的内容。无非是对手吕国华如何腐败,如何执政无能之类。林聪贤的一位助手接待了我们。不过重复了文宣的内容。比较意外的是他攻击到马英九,说选民是健忘的,当初马英九一再声明退出政坛,结果还是出来选台北市长。我问了两个问题。一是有关党内提名机制的问题。林聪贤在党内是唯一人选,一致通过。党员投票占30%,民意调查占70%。二是关于选举经费的问题。答复是靠个人资金为主,还有小额捐献。这时他仍然不忘记攻击国民党,说国民党有党产,我们是小虾米对抗大金鱼。“国民党不贿选,就不会选”。一个团员问陈水扁腐败案对选举的影响,他承认前期有影响,但现在已经消失。后来的选举结果也印证这位先生的判断。在离开时,我注意到墙的一首纪念前县长陈定南的诗,称之为青天。尽管民主化已经二十年了,这种青天意识还是深深的存在于台湾百姓的意识和潜意识中,其实大陆还不更严重吗?这也许就是政治文化和政治传统的威力。
随后我们就到了国民党候选人现任县长吕国华竞选总部。同样的先看到了他的竞选文宣。不出所料和民进党一样照样是政治攻击,贪污和无能是同样的基调。还揭发对方利用一名***人抹黑他们。不同的是对林聪贤的太太也不放过,攻击她当陈水扁访问宜兰时,竟然为陈水扁献花。还引用陈水扁女儿陈幸妤的话:“民进党人都有拿钱,哪个人选举,没拿我爸的钱?”。反正从一个中立的立场看,似乎双方都不是合适的候选人。还有一点很不同的是,国民党大打马英九牌,十分突出马英九的高达数十亿的投资承诺。什么“中央”地方一心,宜兰更好前景之类。只是如此,是不是有违选举公平?接待方做了一个选情说明,随后开放提问。由于是在国民党的竞选总部,我的提问比较含蓄:今年的台湾三和一选举属于地方选举,大陆也举行地方选举近二十年,不过贿选和宗族问题十分突出,不知宜兰县情况如何?对于贿选,主持人没有正面回答,但对于宗族问题表示,无论是国民党还是民进党的候选人,都不是大的家族。看来,至少在宜兰县,政党的因素还是起主要作用。
晚上我们来到基隆市一位里长参访。台湾的里长相当于大陆的村长,是基层选举中相当重要的人物。所谓的桩脚就是他们,也是贿选的主要中介。他目前担任国民党基隆市市长候选人张通荣的竞选服务处的副总干事兼后援会副会长。台湾选举法现在规定候选人不得宴请,但对后援会却没有规定,所以往往在选举中发挥重要作用。由于一天的奔波,大家都相当疲惫,不料这位陈永顺里长嬉笑怒骂的介绍一下就把大家的疲惫一扫而空。陈先生列举了选举的十三个手段:后援会、政治献金、募款餐会、茶会、流水席、黑函及文宣(不一定不是事实)、抹黑、挖粪、割喉战、耳语部队、自导自演搏版面(如选前烧自己的房子,反指对手****)、游*扫街、抢救大作战。每一个手段他都有绘声绘色的实例说明。比如许多候选人都贿选,为避免拿钱不投票,便在身上贴着马祖的像,意指在马祖面前拿钱,要有诚信。中国的传统文化又一次和西方的选举交汇。还有的只给一部分,如果当选再给另外一部分。这样可确保选民投自己。谈到政治献金,他讲道企业都两方面押,都送。台面上很少有人捐,也都不实申报。企业是要养一部分“立法委员”。不过陈先生也承认现在查贿行动比往年都要严厉。他的手机都被监控。不过一旦事发,柱脚往往一人抗起。当然候选人也会在他入监狱期间给他发生活费和各种资助,算是对他义气的回报。至于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出来竞选,陈里长给我们算了一笔账:一个镇长一个月工资10万台币,四年下来就相当于近五百万。而且还有配车、行政费用支出、还可以买礼物、请助手。至于立法委员,可以聘请八位助手,还可以经商做生意。实是肥缺的很。最后陈先生还把选举分为四个时期:潜伏期、挖粪期、口水期、发病期、疗伤期。发病期也就是选举到了最后关头,此时人推动理性,进入颠狂状态。他还开玩笑讲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目前台湾正处于发病期,又“乱”又“疯”。至于疗伤期,不仅失败者要疗,胜利者也要疗。花出这么多钱要考虑怎么办,选举中自己被剥光了,也要考虑怎样复原。过去还有候选人贷款竞选,失败后破产。
赶回台北已经很晚,打开电视充斥的仍然是政治口水,既无什么理性,更非就事论事。其背后都是政治和财团,不由厌恶的关上了。难怪台湾很多百姓都说不看电视。怎么新闻自由在现实中就变成这样?自己长期思考的一个问题再次浮现出来:东方能否移植西方的民主制度呢?随后的几天应该会给以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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