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美国CNN主持人卡弗蒂先生聊聊中国书法(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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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睡得安否？鉴于阁下发表的攻击言论，我决定取消我的一次午睡，给阁下写这封信，聊聊书法。
　　　　
　　　　 英文有书法的讲究乎？汉字是有书法讲究的，不但有，而且是有大讲究的。知道真草隶篆是怎么回事吗？知道钟繇吗，他是贵国1776年通过《美国独立宣言》前一千五百多年前的一个中国人，工书法，书若飞鸿戏海，舞鹤游天。他的代表作《宣示表》被王导缝入衣带携至江东，后来传给王羲之，滋润了江南一带书风。《宣示表》后来被奉为楷书之祖，而王羲之也因其彪炳千秋的艺术成就成为了中国的书圣。
　　　　
　　　　 为什么一开始就说楷书呢？因为楷书又称正书，或称真书。其特点是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作楷模。中国人从小习字无不从楷书入手，这既是打书法的底子，同时也是在铸就做人的底子：自古以来，中国人做人的第一讲究就是品行端正，这一点渗入到了我们的书法中。可能阁下会说，这样的楷则做人，扼杀了人的自由天性。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楷书之楷事实上是留给了书家足够自由空间的，这一点你可以看看中国书法史上楷书四大家的作品，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 、赵孟頫虽然同为楷书大家，但你一眼之下，就会惊讶他们是多么的不同！
　　　　
　　　　 考虑到你对中国文化的知识储备有限，在我们的横平竖直之间品咂不出妙味，我决定降低一下问题的难度，我来跟你聊聊我们书法中相对于楷书而言是另一极的草书。真草隶篆，每一种书体都是一条源远流长的大河，每一种书体都是一片灿烂的星空，从哪跟你说呢？得，就说我在唐朝的本家张旭吧。在北美大陆还是到处奔跑着狼獾、郊狼、猞猁、美洲狮、棕熊的某个时代（因无历史文献可考，我只好用“某个时代”来指称，不严谨处请包涵），我们进入了唐朝，贵国今天的“唐人街”的“唐”就是从此而来。在聊张旭之前，得先介绍一下杜甫，杜甫被后世誉为“诗史”，因为他的诗歌记录了他所经历的历史，他的诗歌除了登峰造极的艺术成就，最让人称道的是具有历史考察的文献价值。杜甫在他的《饮中八仙歌》中描述了八位他那个时代喜欢喝酒的名人，张旭是其中的一位。杜甫笔下的张旭是这样的：“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史书记载，张旭为人洒脱不羁，豁达大度，卓尔不群，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因他常喝得大醉，就呼叫狂走，然后落笔成书，甚至以头发蘸墨书写，故又有“张颠”的雅称。杜甫正是因为这个将他列入“饮中八仙”。我知道贵国有很时尚的各种前卫艺术，贵国的艺术家也都极其张扬个性，那么你现在请仔细打量一下我这个唐朝的本家，此公如何？哈哈，你再看看他的《草书四帖》，这是不是神鬼莫测的艺术？注意，这个可是在唐朝。
　　　　
　　　　 阁下，贵国历史，尚不够二百五，我们这块土地上的庄子可是约公元前369年至公元前286年间的一位智者，二百五抵不上庄老的一个零头啊，庄老在两千多年前就给我们留下话了,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和你聊从甲骨文滥觞而下的我们的书法，可能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好在我只是在借我们的书法说事，说做人的事，说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的事。也许阁下会说，我没听到你直接谈人之相与的道理啊。好，那么我就来聊聊书法里怎么教导我们人之相与的。
　　　　唐代李肇《国史补》中说，张旭自言尝见公主与担夫在羊肠小道上争道，各不相让，但又闪避行进得法，从而领悟到书法上的结构布白，偏旁组合，应进退参差有致，张弛迎让有情。书法是这个理，人与人之间难道就不是这个理吗？如果我们推及到民族与民族、文化与文化、国家与国家之间，是不是也是这个理呢？球是全球人的，球就这么大，人、民族又那么多，文化又那么多元，如果我们没有担夫争道的相与艺术，我们怎么办？动粗吗？911吗？我们的孔老夫子在两千多年前就谆谆告诫我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孔老夫子说的阁下以为在理否？
　　　　
　　　　 书法是中华民族文化精髓的一个象征，它本身就是一部厚重的历史，如果阁下真有兴趣研究中华民族、中国人，你可以从此切入。您会发现这个民族讲法度、讲道理，在此大前提下，她孕育了基于真善美之上的博大精深的文化，体现在书法上就是追求一点一画的精到，真的，我们不是一个糙的民族，“恶棍”是写不出美妙书法的，我们更钟情我们的毛笔，笔毫虽柔，却能入木三分、力透纸背！
　　　　
　　　　 当然，阁下提到的一个关键词是“五十年”，这一点，我只想请教一个问题：十三亿人口，如果是贵国的现实，贵国能养活否？人之相与，能和谐否？
　　　　
　　　　 其实，伤害人的话谁都会说。我的同胞王启明先生，也就是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中的虚构主人公，他的夫人郭燕跟了你的同胞大卫，王先生很生气，他骂你们浑身都是毛，还没进化好。当然这是电视剧中的虚构人物，老婆给美国竞争对手追求到手，他的愤怒也是符合人之常情的，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你几时见到我们像阁下那样恶言相向攻击辱骂别人？
　　　　
　　　　 卡弗蒂先生，我们是同行，我还是一个中国书法的热爱者，也是你的同胞福克纳的热爱者，中国书法和福克纳在我心里很好地相处，当然还有卡夫卡、帕慕克，一长串东西方最好的艺术都在我的心里占有着彼此不可替代的空间，这让我觉得一个人的心胸能够足够的博大和包容，也让我深深体验到一个人如能享受全人类的美好精神财富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