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京骂当成一个强悍的对手

鲁伊科斯塔

如今吸引人眼球的是股Shi、房市，球市的低迷显而易见。好不容易发现一条与足球相关的新闻火爆，说的还不是足球，说的是球场上的京骂。据报道，8月9日晚北京工人体育场，有一位先生带外国公司的考察团观看中超联赛，球场上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京骂声浪，让老外在震惊中离场。据这位先生说，本已基本达成的合作意向，也因此搁浅。

    即便这位先生所说属实，想来也是老外的一个借口，再笨的商人也不会因为某地球场上球迷的表现，来决定自己的投资意向，除非他做的是足球生意。这不仅夸大了京骂的杀伤力，也把外商说得很红很幼稚。英国的足球流氓比中国球迷粗野得多，真要有利可图，我想没有任何中国商人会因为英国有足球流氓，就对英国望而却步了。

    我是感受过京骂那种骇人的穿透力的，最夸张的是球赛还未开始，主持人介绍球员时，每念一个名字，后面就会跟着一声“傻×”的叹息，短促有力，极具节奏感，现场效果十分搞笑。俗话说，球场一入深似海，从此球迷是贱人，我是能理解球迷的这种心态的。看见中国球员那种有体无魂、有形无神的踢法，你会觉得这句京骂还真算嘴下留情的。球员可以用劣质的球技来狠狠地恶心你，球迷只好用嘴巴来回敬他了。

    从心理学角度说，喜欢通过骂人来贬低他人者，大多心理较为脆弱，因担心受到伤害，于是便用骂人来保持自尊，使自己先占有一定的心理优势。中国球迷作为一个群体，正好符合这样的心理特征。他们一边离不开足球，一边又得忍受球技拙劣、黑哨不断的酷刑，于是京骂便成了球迷们挽回自尊的一种方式。当京骂像一个个炸雷在球场爆响之时，它的病原体并不在球迷的内心和精神中，而在球场上那一幕幕让人汗颜的表演。球员们既然踢球怕脚痛，球迷们只好用京骂来让他们心痛。

    每个国家的语言，都是一个小宇宙，而汉语这个小宇宙目前的状况就是一锅乱炖。你从如今的报刊电视中，绝难想到这种味同嚼蜡、毫无生气的八股语言之下，还隐藏着如此庞大的民间脏话体系。无论是在球场和酒桌上，还是在网络中，这种力量只要找到一个引爆点，就会像被压抑的火山一样喷涌而出，它已被很多人当作了寻求平衡的一种心理法宝。你不让我好好说话，我就说点脏话怪话。时间久了，可能连好好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球迷和跟贴的网民，不过是比较明显的两个群体。

    过去因所有的公共媒体都有专门的审查员，只是掩盖了这个现象。如今人们与各种公共空间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才发觉它如此普遍。脏话其实也有高低之分，有情绪失控、泼妇骂街的脏话，也有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脏话，更有那种旁征博引、暗藏杀机的脏话。我肯定反对人们说脏话，但脏话确能反映出一个时代的语言和想像力水平的高低。比如《金瓶梅》就是很能代表中国语言活力的一部作品，里面的人物不仅个个都尖牙利嘴，脏话很多，而且常常妙语双关、藏龙卧虎，让人叫绝。细看《金瓶梅》，才知今天我们的白话文和口语贫乏到了何种地步。大致可以肯定的是，只有闲适、真实、自由的生活状态，才能培养出精致的脏话来。而如今球场或网络上的脏话，大多还非常粗糙，反而显示了今天人们想象力的贫乏。

    可以肯定的是，脏话与国力或国民素质其实并没有根本关系。在体力劳动或职业自由度比较大的人群中，脏话总是很流行的。比如当代美国的脏话，已流行到要讲好几个 fuck，才能达到十年前讲一个fuck的效果，就像京骂中的“傻×”“我*”一样。事实上，随着流行得越来越普遍，“傻×”之类的脏话已渐渐失去它原来的含义，不过成了一种强化语气、表示吃惊的语助词。它在球场上的功能也是如此，不过是一个说出来的惊叹号，是“加油”一词的反义词而已。

鲁伊科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