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白鹤 · 发表于 2004-4-11 18:31:04

[小说]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1
 在到南方这个城市打工之前，准确地说是在母亲患重病之前，可以说我是个纯洁的女孩。然而，几个月后，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的纯情少女了。打工的坎坷曲折、母亲的病入膏肓，使一向自认为意志坚强、洁身自好的我走向了堕落，成了一家夜总会的坐台小姐。
 　　早晨醒来，南国的阳光亮得特别刺眼，我几乎睁不开眼，只感觉口干舌燥，头疼得厉害。正想翻身起床，躺在旁边那个肥猪似的男人突然将他那依然喷着酒气、臭味的大嘴溱上来在我脸上胡乱地一阵狂吻。我恶心得直想吐，却无力也不能反抗，只得痛苦地闭上眼睛。
 　　当我睁开眼睛，看着被子上厚厚的一叠钞票，臭男人兽欲满足后的得意神情，听着他轻蔑的一声冷笑，眼睛里升起一团雾气，模糊了双眼。那一刻，我不由得一阵颤栗，心里犹如万箭穿心般痛楚。我竭力止住眼泪，心里却已在滴血。终于几乎是在怦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响起的同时，我的眼泪像断的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曾几何时，我对那些自甘堕落、出卖自己肉体与灵魂的三陪女是何等的鄙视和不齿，也曾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就是有一天沦落为讨口要饭的乞丐，决不靠玷污、出卖自己的灵魂与肉体苟活！
 　　可仅仅数月之后，我已经与那些曾被自己最鄙视、瞧不起的姐妹们为伍了。我并不想为自己的堕落和沉沦寻找借口和理由，可每每想起身患绝症的母亲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神情，我的心就像突然被击碎的玻璃窗般散落成一地碎片。家里一贫如洗，体弱多病的父亲和年幼无知的小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一步步走向死神。而我一个刚刚成人的小女孩，面对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要想拯救母亲的生命，除了出卖自己的肉体还能怎样呢！我的生命是母亲给的，用它来换取母亲的健康与平安，哪怕只是多活几年，也算是对母亲养育之恩的报答吧。
 　　捧着或新或旧的一摞摞钞票，只感觉一股股铜臭阵阵袭来。“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虽然它肮脏得让人恶心却能让母亲渐渐远离死神，健康平安，这已是我心灵最大的慰藉。
 　　2夜总会的工作多半是在晚上直至深夜，白天则较多空闲。我在这个城市几乎没什么朋友，也很少逛街购物，空闲时间一个人寂寞孤单、百无聊赖。渐渐地，我迷上了泡吧，无聊时便出租屋附近的风云网吧去上网聊天，打麻将，斗地主什么的。
 　　我每月按时寄钱回家，家人只知道我在一家公司打工，待遇不错，至于做什么工作，当然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母亲要是知道我这样挣钱供她治病，非寻死觅活不可。
 　　有了钱，母亲住进了医院开始化疗，病情得到了控制，我的心情也不再那么愁闷、压抑了。
 　　初秋的一天，我在网上斗地主激战正酣，有个陌生人突然闯进我的qq.我玩游戏时总是把qq挂在那儿，遇到投机的网友不时聊上几句，但很少主动与人搭讪。
 　　我向来很少加“陌生人”为好友，可孤身客这网名让我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Hi，独行女我叫孤身客，听起来我们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我们俩是不是很有缘分？
 　　这家伙一上来便死皮赖脸地向我发起了进攻。对这种土得掉渣的老套我早已见怪不怪了。要不是“孤身客”这名字对我还有些吸引力，我早把他刷到黑名单里去了。
 　　怎么不理我？在干什么呢？孤身客毫不气馁，连连发问。
 　　听歌。我终于不经意地回了两个字。
 　　听歌？听什么歌？
 　　《暗香》。讨厌，这家伙让我差一点出错牌。
 　　沙宝亮的歌对吧？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香消在风起雨后，无人来嗅，如果爱让我走下去，我会拼到爱尽头……。我也非常喜欢这首歌。
 　　这首歌我虽然听过很多次，却从不记得歌词。这小子居然能倒背如流。这一瞬间，我对孤身客有了些许好感。
 　　我也像你一样，喜欢天马行空，独来独往。茫茫人海知音难觅，看来我们真的是有缘啊。
 　　自作多情！谁告诉你我喜欢独来独往了？谁跟你有缘了？臭美！
 　　小妹，别生气！刚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失礼之处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生这就向你赔礼。
 　　这小子真逗，我差一点笑出声来。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大哥为你分忧。你我互不相识，但说无妨。
 　　我默然。谁愿意触动心底永远的痛？！
 　　他依然滔滔不绝地开导我：生活是平淡也是多彩的。人活着就要开开心心地享受每一天，让切忧愁烦恼统统见鬼去吧。最后，他竟把普希金的诗也搬了出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我一直静静地一言不发，却像个忠实的听众，仔细地品味着他打过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心底掠过一阵异样的感觉。这个“自作多情”的孤身客居然如此善解人意，偏仿佛能洞悉我的内心世界，心中的阴霾就像浮尘般渐渐被他拂去。他喜欢孤独，却是那样的乐观，开朗，健谈他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我选择一张笑脸发了过去，然后便下了线。
 　　3晚上刚上班，就有客人点名要我过去。或许是我模样清纯，质朴在夜总会总是颇受客人的青睐。这让其他小姐妹羡慕甚至嫉妒不已。在这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所，我虽说不上守身如玉，但也从不轻易和男人上床。
 　　那个矮矬的、几乎和我父亲同龄的中年人，眯逢着一双三角眼色迷迷地盯着我，一脸的淫笑。
 　　我走过去，那家伙张开双臂饿狼般向我扑来。我本能地往旁边一闪，矮胖子失去重心，险些摔了个饿狗抢屎。
 　　我记起来了，矮胖子姓张，好像是搞建筑的包工头。有一次，他喝得醉醺醺的，非要我和他上床，我耐着性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摆脱他的纠缠。
 　　李小姐，几天不见，真是想死我了。矮胖子站稳了身子，依然嘻皮笑脸。
 　　几杯酒下肚，矮胖子一张胖脸红得像关公，几次溱过来想和我亲热，都被我巧妙地避开了。借着酒劲儿，他开始滔滔不绝地炫耀起自己实力是如何的强大，资产是如何的雄厚。然后又大倒苦水说他的婚姻是如何的不幸，家里的黄脸婆是如何的骄横跋扈，没一点女人味。接着又一个劲地猛夸我如何的天生丽质，如何的温柔善良，开朗大方，如何的让他怦然心动，一见倾心。
 　　矮胖子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他要打出的底牌作铺垫。果不其然，停顿片刻之后，他瞪着血红的眼睛说，只要我答应做他的情人，保准今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尝不够的山珍海味，什么轿车，别墅，金银首饰……总之要什么有什么，还说每个月至少给我两万块零花钱。
 　　凭心而论，我并不是个贪图享受、爱慕虚荣的女孩，但也不是视钱财如粪土的清教徒。尤其是现在，钱对我实在是太重要了，它可以换得母亲的生命和健康。我突然明白，原来在金钱面前，什么人格、尊严，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不堪一击。就在那一瞬间，我几乎就要答应做他的情人。
 　　情人，其实是贴金的字眼，二奶也只能表明其排行和地位，惟有金丝鸟才足以说明其被人供养、供人赏玩、失去自由的身分和处境。用美貌和自由去换取大笔的金钱和享乐，是有所得必有所失。但一想到以后的若干个日子里，将要和这个形容猥锁、谈吐粗俗、色迷心窍的半老头子在一起同床共枕、任他玩弄，我心里比吞下一只苍蝇还难受。
 　　我在犹豫、彷徨、患得患失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白鹤 · 发表于 2004-4-11 18:31:19

4近一个月的网上交流，我对孤身客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情愫。我不再像当初那般矜持和沉默，渐渐与孤身客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我们谈文学，谈音乐，谈彼此的兴趣爱好。他谈吐犀利、幽默风趣，常给我讲一些身边发生的趣闻和笑话，令我不时开心大笑。
 　　渐渐地，我发现孤身客已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一方世界。终于有一天，我向他敞开了心菲，将自己的心事包括母亲身患重病、无力医治等等，都一古脑儿告诉了他。只是隐瞒了在夜总会上班的真实身分，怕他知道真相会从此不再理我，即使是在虚拟的网络之上。
 　　这一次，他成了一个忠实的听众，静静地倾听我的倾诉。我突然发觉一个人有了忧愁烦恼，真的需要发泄和倾诉。对几乎没什么朋友的我来说，也只能在网上渲泄自己的情感了。倾吐之后心里竟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和痛快。
 　　他说，难怪你总是不开心，小小年纪便要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和生活的压力。不过，上帝是公平的，不论地位如何悬殊，处境如何迥异，但它赐予每个人的机会和苦乐都是均等的，关键在于自己如何把握，怎样面对。痛苦时同样能寻找到欢乐，反之兴高采烈、得意妄形之时，痛苦和灾难往往随之而来。正所谓苦中有乐，乐极生悲是也。
 　　他像一个睿智的哲人，更是一个真诚的朋友，耐心地开导、劝慰我，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一股清泉流进我几近枯竭的心田。
 　　给你讲个故事，也许你能从中受到一点启迪。不等我回话，他的故事出有因已跃然屏上：一场突然而至的风暴，让一位独自穿行大漠的游者迷失了方向。更可怕的是，装干粮和水的背包也不见了。翻遍了所有的衣袋，他只找到一只泛青的苹果。
 　　哦，我还有一只苹果。他惊喜地喊道。
 　　他攥着那只苹果、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大漠里寻找着出路。整整一个昼夜过去，他仍未走出空旷的大漠，饥饿、干渴、疲惫却一起涌上来。望着茫茫无际的沙海，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可看一眼手里的苹果，他抿抿干裂的嘴唇，陡然又平添了些许力量。
 　　顶着炎炎烈日，他已数不清摔了多少跟斗，只是每一次他都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一点点地往前挪。他心中不停地默念着：我还有一只苹果，我还有一只苹果……
 　　三天之后，他终天走出了大漠。那只他未曾咬过一口的苹果，已干巴得不成样子，他还宝贝似地拿在手中，久久地凝视着。
 　　在生命的旅程中，我们常常会遭遇各种挫折和失败，会身陷某些意料之外的困境。这时，不要轻易地说自己什么都没了。其实只要心头不熄灭一个坚定的信念，努力地去找，总会找到帮助自己渡过难关的那一只“苹果”，握紧它，就没有穿不过的风雨、越不过的险滩。
 　　屏幕上的字渐渐变得一片模糊，不知不觉中我的眼眶里竟盈满了泪水。
 　　一只帮助自己渡过难关的苹果，握紧它，就没有穿不过的风雨，涉不过的险滩。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可这只苹果在哪呢？我突然想到，这只“苹果”在我心里，而他，就是我心中的那只“苹果”？！
 　　5身处灯红酒绿之中，所遭遇的全是冷眼，歧视甚至凌辱，就是在一起的小姐妹也因利益的冲突而相互戒备，形同陌路。在我愁苦烦闷，茫然失措的时候，从没有人给我关心，抚慰，哪怕是只言片语。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却有一个素昧平生，从未谋面的人在关心着我，牵挂着我。虚拟世界里这种关心，慰藉应该说太平常不过了。而对见惯了世态炎凉，受够了冷嘲热讽的我来说，却是多么需要这样的慰藉啊。我那颗尚在滴血的心仿佛突然贴上一剂创痛贴而慢慢地愈合。
 　　月光如水，安祥静谧的夜晚，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人活着开心快乐应该是生活的主旋律，即使身处逆境，饱受磨难也该是“痛并快乐着”。然而，肉体的痛苦尚能忍受，可来自心灵的痛和生活的重负让我如何能开心、快乐啊！
 　　是去做大款的金丝鸟还是继续留在夜总会，尽管两者并无本质的区别，于我却是艰难的抉择啊。
 　　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下午，我和孤身客再次相约网上。
 　　他关切地问我说，小菲，你母亲的病怎么样？有没有好转？
 　　提起母亲，我心里一酸，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了。
 　　他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其实这些日子来，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总觉得就像自己的母亲生病一样……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林子豪一定尽全力相助，决不食言。
 　　我相信他的每一句话皆发自肺腑，并无虚言，尽管是在虚拟的网络之上。他是那样的坦诚、热情，他的关心、体贴，虽然没有一句爱的表白、情的倾诉，却已让我脸热心跳，怦然心动。
 　　其实我真的需要帮助。精神打击、肉体的折磨，早已让我精疲力竭、力不从心。可我能说什么呢？向他借钱为母亲治病，还是让他来为我权衡自己的抉择？
 　　沉吟了良久，我说，谢谢你的关心。放心吧，有你给我的那只“苹果”，哪怕是刀山火海、千难万险，我也能坚强，勇敢地去战胜。何况母亲的病现在已得到了控制。
 　　他打字的速度特快，我刚点了发送，他已经回话：小菲，我愿意为你分担一切痛苦和忧伤，当然也愿意和你一起分享快乐。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你痛苦所以我痛苦。
 　　祝愿你母亲早日康复。待她老人家康复的那一天，我们一起去哈尔滨看冰灯。好吗？
 　　你快乐我快乐，你痛苦所以我痛苦。一起去哈尔滨看灯地是我做梦都期盼的啊。会有那一天吗？
 　　6一连几天，林子豪的QQ头像都一直冰冷着。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难道他生病了，或者工作太忙？
 　　我的心突然空落落的，整日里魂不守舍，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时此刻，我终于领悟到这句话的真切含义了。
 　　他不在线，聊天对我已毫无意义。百无聊赖中，我打开电子信箱，里面竟有一封林子豪发来的信：小菲：自网上与你相识的那一天起，我这颗骄傲的心便被你俘虏了。你的温柔善良，你的清纯美丽，你的燕语茑声，无不让我怦然心动、魂牵梦绕。
 　　认识你之前，我从不相信网恋。做梦也不会想到，两颗孤寂的心灵会融合在一起，成为无话不谈、心心相印的知己。或许是老天安排，但我更相信是缘分使然。小菲，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已经注定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
 　　我知道，你本是个天真、活泼、开朗的女孩，是家庭的重担，尤其是你母亲的重病，让你变得郁郁寡欢、心事重重。我常暗暗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让你远离忧伤烦恼。我也知道，要让你每一天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首先得治好你母亲的病。你稚嫩的双肩、打工的微薄收入怎能承受如此重荷？而矜持的你又怎能接受一个“陌生人”的援助？我想，除了精神的安慰和鼓励之外，你更需要的是物质上的支持。所以，不管你是否接受，我都将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你帮助。
 　　公司最近安排我到南方出差，其间将经过你所在的城市。真是天赐良机。终于有机会与你相见了。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无数次与你梦中相见，如今即将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孩，我心如撞鹿、激动万分。……
 　　最后，祝你工作顺利，心想事成我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心里禁不住怦怦乱跳。林子豪那张英俊而坚毅的脸庞时时浮现在我眼前。我和他曾彼此互换照片，也曾无数次通过摄像头“面对面”地相互交流、倾诉衷肠。他那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幽默风趣的谈吐，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尽管我与林子豪的网恋渐渐升温，却从未相约见面。眼下他突然提出将前来与我相见，令我颇感意外。其实我何尝不渴望能早日见到他。无数次在梦中与他相见，梦醒后怅然若失徒增无尽思念。这一瞬间，一种强烈的自卑感油然而升。如今沦落为坐台小姐的我，怎配得上他这样的公司白领！一旦他得知我的真实身分，还会像当初那样对我一往情深吗？
 　　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对这段网恋太认真、太投入，以至当虚幻的网恋真的将成为现实时，我真的是忐忑不安，不知所措了。
 　　7子豪坐在我对面，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比起照片来，他显得更英俊、更成熟。迎着他含情脉脉的目光，聆听着他亲切的问候、妙语连珠的侃侃而谈，什么自卑和不安，早已荡然无存。
 　　看够了“见光死的”的报道和故事，使我对这分恋情的结局早有了心理准备。毕竟网络和现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与子豪见面后，我发现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并未给我们造成任何障碍，我和他仿佛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般，彼此全无陌生的感觉和初次见面的局促。
 　　在咖啡屋的几个小时里，气氛始终是那样的融洽、和谐而热烈，许多天来的相思之苦化作一股汩汩的暖流淌进我心田。枯竭的心灵有了爱的滋润，我突然觉得世界一下子变得那样的美丽，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屋内的温度急剧上升，爱的烈火蔓延开来，仿佛能听见干柴烧裂的声音。四目相对时，他那双盛满柔情蜜意如炬般的目光，几乎将我熔化。
 　　他终于轻轻地揽我入怀，我小鸟伊人般依偎在他宽厚而结实的胸堂上，彼此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迫切。他的吻雨点般落在我的脸颊、眉毛、额头，最后落在我干裂的唇上。虽然我早已不再纯洁，却从未遭遇如此激情；面对自己心爱的人，我压已久的的爱欲像火山爆发般喷发而出……。
 　　子豪下塌一家五星级酒店。我特地请了几天假陪他游览、观光。每次外出，他总是驾着一辆奔驰600.面对我疑虑的目光，他笑笑说，借朋友的。
 　　我终于明白，我和子豪的关系虽已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但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却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他见面的时间骤然减少，而他也一点没有回去的意思。正当我对他的“乐不思蜀”心生疑虑之时，他终于如实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分和家庭背景。在倒抽一凉气的同时，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又矮了一截。
 　　其实，他此次来珠海并非出差经过此地。十年前，他父亲下岗后便下海经商，如今他父亲早已是资产逾千万的企业家。前不久，他父亲经周密考察决定在珠海开一家分公司，于是他主动要求到珠海帮助父亲打理公司。在此之前，对做生意毫无兴趣的他，一直在一家电脑公司从事自己喜爱的游戏软件开发，无论父母怎样软硬兼施要他到父亲的公司助一臂之力，他依然不改初衷。对他的突然“转变”，父亲特别高兴，当天便嘱他次日起程赴珠海。
 　　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我明白他突然“转变”的动因何在。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到珠海管理公司就能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孩，而且还能和你天天见面。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心愿啊。之所以没告诉你，只是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听着他真情的表白，看着他喜形于色的神情，我的心就像一炉火红的碳火被突然浇上一盆冷水——凉了。天啊，我一个堕落风尘的坐台小姐，哪有资格做一个富豪之子的女朋友啊！要是说出去，别人不笑掉大牙，也会怀疑我神经错乱、痴人说梦！
 　　在此之前，我虽深感自卑和忐忑，毕竟还心存一丝侥幸和奢望，而如今梦醒之后，留给自己的只能是绝望和痛楚了。
 　　8有人说，恶梦醒来是早晨。可当我梦醒后，却是凄风苦雨的黄昏，依然恍惚、迷迷朦朦。浑浑噩噩中，我做的惟一一件清醒的事是，疏远、冷淡子豪，稍不如意就对他大发脾气，让他对我产生反感而认清我的“本来面目”。我想，当他觉得我越来越不可理喻、无法忍受时，一定会后悔自己当初一时的冲动和选择，从而选择离我而去。
 　　我开始无节制地陪客人喝酒，放荡不羁地和客人打骂、调情。酒精浸入骨髓、麻痹神经之后，至少能暂时忘却忧伤和烦恼。尽管神志不清，却是我一天之中最痛快的时光。而清醒之后，却又为自己的放浪形骸而深深自责。
 　　子豪对我的变化看在眼里，却并不惊诧。对我暴躁的脾气、失去理智的行为，他并不责怪，总是一味地让着我，一如当初在网上一样，耐心地开导、劝慰我。他说，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告诉我吧，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帮你。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面，这样会闷出病来的。
 　　我“气呼呼”地转过身去，并不理会他的关心。
 　　他说，一定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不如意了吧。对了，你到底在哪家公司上班？我以后就做你的护花使者，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好吗。
 　　我不禁一阵颤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子豪啊子豪，要是能告诉你，我怎会如此痛苦，如此难受啊！
 　　我好不容易使自己来静下来，淡淡地对他说，子豪，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也许你不知道，我这人本来就这样，脾气很怪，动不动就会莫明其妙地发火，而且很任性，做事情总是不考虑后果……总之，我有很多很多的缺点。
 　　子豪定定地看着我，并不说话。我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平静地对他说，以前在网上，我们对彼此的了解都是表面的、肤浅的。你了解到的只是我的优点和长处，而并不了我的另一面。
 　　子豪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脸色却越发阴沉了。
 　　我并不在意他的反应，依然用平静的口吻说，子豪，我想过了，我们俩脾气和性格都合不来的，这样勉强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只能给彼此带来痛苦和伤害……。我们，分手吧。
 　　表面上我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心里却早已是翻江倒海，如撕裂般痛楚。这一瞬间，我感觉世界上没有比违心地向自己心爱的人说分手再痛苦的事了。
 　　我很清楚我的这番平静的“分手独白”对子豪来说无异于向他投去一枚重磅炸弹。他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浓眉下的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像打量一个天外来客般看着我，嘴张大得足足能吞下一颗鸡蛋。

白鹤 · 发表于 2004-4-11 18:32:03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终于，子豪渐渐恢复了平静，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菲，别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我的心脏不好，承受不了的。
 　　我面无表情地说，子豪，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这种事能开玩笑吗？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我分明看见子豪魁梧的身子轻轻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
 　　小菲，你不能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改。如果我伤害了你，我向你赔罪，你怎么惩罚我都行。求求你，别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小菲我爱你，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啊。……
 　　猛然间，我看见子豪的眼睛湿润了，泪水在他眼眶里直打转。他分明竭力抑制着不让眼泪淌下来。都有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啊。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多么善良、优秀、痴情的男孩，我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啊。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我的心犹如被人用锋利的刀子剜去般痛楚，终于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老天啊，为何要安排两个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人认识、相爱？缘分，为什么我与他却是有缘无分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9家里来信了。父亲在信中说，你妈的病最近好了很多，已经能起下地了。医生说，你妈的病能治好，只是要花很多钱。在医院花钱就像流水一样，上次你寄回家的钱没几天就用光了。医院下了几次缴费通知，你妈说别治了，出院回家吧。现在好了，前两天收到你寄回的五万块钱，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你妈的病有救了。可是你妈说，小菲在外面打到底做的什么工作啊，怎么一下子挣到这么多钱？还非要让我写信给你问清楚。要是这钱来得不干不净的话，她的病不治也罢。你知道你妈的脾气，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不过，我也有些纳闷，是不是真像那些人说的，特区遍地都是黄金，钱真的那么好挣么？……
 　　对母亲的疑虑甚至责问，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让我吃惊的是，最近我压根没给家里寄过钱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暗中替我给家里寄钱？
 　　对了，一定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能如此关心我的人，除了子豪还能有谁！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用他的钱，就是做别人的金丝鸟，也要尽快把钱还给他。
 　　可不知为什么，这几天那个矮胖子一直没来，要不也许我早投入他的怀抱，给关到笼子里了。
 　　正倚在吧台边想着心事，来了一批客人。我心神不宁地来到靠近里边的一个雅间，里面早有客人等在那里。
 　　我低着头走过去，在客人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自顾自想着如一团乱麻般理不清的心事。
 　　过了好一会儿，坐在旁边的客人依然不动不动地正襟危坐。这倒让我有些不自在了。要在以往，那些老板或公子哥儿早已迫不及待、嘻皮笑脸地溱上来了。
 　　小菲，原来你真的在这儿上班啊？
 　　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很轻，却强烈地震动着我的耳膜。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此刻却让我如此的震惊。
 　　是他，子豪！他怎么会来这里？莫非他也是个口是心非的花花公子，来这里寻欢作乐？
 　　有人给我说，你是夜总会做小姐的，当时我差一点就给他一耳光。原来……
 　　先生，你是喝酒、唱歌，还是开房？我并不理会他的吃惊和疑问，用职业的口吻冷冷说道。
 　　小菲，你把我当什么人啦，我是子豪！我来这里只是想和你谈谈。……
 　　来这里的都是客人，客人付了费我们就得为你服好务。我们之间不过是钱色交易，别的，没什么好谈的。我掉头转向一边，语气冷得像从冰窑里传出。
 　　小菲，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因为母亲的病，才迫不得已走这条路的，你对母亲的那份爱真的让人感动。
 　　尽管我已提出和他分手，但并不想让他知道我从事的职业，我不想破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准确说，是不想被他瞧不起。
 　　我现在明白了，你提出和我分手，原来都是因为……你是怕我歧视你，你觉得你配不上我这个富家子弟，对不对？其实你首先自己瞧不起自己，你觉得自己堕落、下贱，甚至没脸见人。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感觉你有一种很深的卑感。可这一切能怨你吗！……小菲，我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像从前一样的爱你，你就像阳光和空气，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小菲，你注定是逃不掉的。……
 　　先生，请问你喝什么酒？要红酒还是洋酒？听着子豪的一番真情表白，我感动得差一点掉下眼泪。但理智告诉我，越是这样，更不能有丝毫的冲动和感情用事。我边说边去拿酒。
 　　子豪站起身一把抓住我说，小菲，你别走，感情的事是逃避不了的。我知道你也一样爱着我，何必这样折磨自己！这样我们彼此都会非常的痛苦。
 　　我轻轻地推开他抓住我的手，平静地说，我早说过我们合不来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如果友好地分手，我们或许还是好朋友……。
 　　不！小菲，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只要你一天没嫁人，我都会一直追下去。
 　　我随手拿过一瓶红酒两个杯子，淡淡地说，来，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晚保准让你喝个痛快，玩个高兴！
 　　小菲，今天我不是来和你喝酒取乐的。他一把抓过酒瓶说，我要你答应，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不由分说从他手里夺过酒瓶，斟上满满一杯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一扔说，对了，你寄给我母亲的五万块钱，就当我借你的好了。你要是怕我还不起的话，那从今天起你可以包下我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我就是你的人，你要我干什么都行，我保证随叫随到，听候差遣，决不食言。
 　　他阴沉着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说，小菲，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嘿嘿！我干笑两声说，还能当什么人？到这里来的不都是嫖客么。你出钱买个痛快，我出卖色相获得金钱，平等交易，不就这么简单么。
 　　小菲，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这样，我的心好疼好疼。我们俩之间最好别提金钱二字。我说过我一定要帮你，我不需要你还钱，只是希望你母亲早日康复，你能过得开开心心，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吗？
 　　我突然感觉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睛像被一层薄膜模糊了。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争气？
 　　小菲，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子豪说着走到我面前就要下跪。

白鹤 · 发表于 2004-4-11 18:32:29

天啊！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子豪一个堂堂的富家公子竟向我一个堕落的风尘女子下跪！我不知是震惊，是感动还是……转瞬之间，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泪水夺眶而出：子豪！我连忙上前扶起他扑到他的怀里。
 　　10几天后，我辞去了夜总会的工作。在子豪的帮助下，我租了一间店面开了一家小小的内衣店。店面虽小，却装饰得十分考究、得体。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在子豪的关照下，内衣店生意还算不错。子豪许多生意场上的朋友常来光顾。后来，关于我曾做过夜总会坐台小姐的事不知怎么传了开去，子豪的朋友们也渐渐很少光顾了。我想，不光是我这个内衣店，对子豪的生意恐怕也有不小的影响。
 　　我每每提及此事，子豪总是不经意地笑笑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心里虽有些隐隐的不安，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我和子豪一如从前一样恩爱有加，子豪对我更是体贴入微关怀备至。日子虽然平淡，但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快乐。
 　　初冬的一个下午，街上行人稀少，天气也似乎格外的冷。估计没什么生意了，我结了账，正打算关了店门时，突然吵吵嚷嚷地闯进几个人来。为首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后面簇拥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看情形，不像是购物的顾客。
 　　果然，为首的女孩气势汹汹地冲到我面前，说，你就是李小菲？
 　　我吃惊地看着她，茫然无措地点点头。
 　　我告诉你，林子豪是我男朋友。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为什么老缠着他不放？看着林家的财产眼红了？告诉你，没门！
 　　她说着一双小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道，我就说子豪怎么会迷上一个卖淫的风尘女子，这些天像掉了魂似的。原来这娘们真的很风骚、很性感的啊，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啊。不过，我警告你，我们子豪只不过是和你玩玩，以他的地位和身分，你以为他真会爱上你啊，别白日做梦！
 　　这个女人是子豪的女朋友，可从没听他说过有女朋友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弟兄们，这娘们够骚够浪吧，赶明儿老娘我做东，让大大家都过过瘾。不过瞧你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最好一个一个地上，出了人命我可担当不起啊。
 　　那几个大汉一双双色狼般的眼睛不停地在我全身上下睃来睃去，一个劲地起哄叫好。
 　　突然遭受这奇耻大辱，我实在忍无可忍。我定了定神，不卑不吭地对她说，这位小姐，我也告诉你，我没有缠着你的子豪，也从没眼红林家的财产。我认识他时根本不知道他是富家公子，后来我提出分手，可是子豪说他非常爱我……。
 　　我呸！你这个万人压的婊子也配说爱字！
 　　我轻轻擦了擦溅在脸上的唾沫星子，强忍着胸中的怒火怒视着她。
 　　照你这么说，是我们子豪勾引你不成！真是天大的笑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货色。……老娘不想跟你费口舌，我警告你，从今天起，不许再跟子豪来往，要不然我叫你立刻消失！……
 　　说完，那女人领着一帮人勿勿离去。
 　　我匆匆关上店门，冲进洗手间，把头伸向水龙头下，任哗哗的流水冲涮掉那臭女人留在我脸上的污垢，冲涮掉无端遭受的耻辱。洗着洗着我伏在面盆上，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愤怒、委屈、辛酸的泪水和着哗哗流淌的自来水喷涌而出。
 　　11落叶飘零，夜色朦胧。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呆呆地想着心事。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丝丝细雨，阵阵寒风掠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感觉好像有人从背后轻轻地给我披上一件衣服，顿感全身暖和了许多。一回头，是子豪。
 　　小菲，这几天你躲到哪去了？那天的事我都知道了，阿秀真是无理取闹，让你受委屈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阿秀？多亲热的称呼！还代她陪礼道歉！可见他俩的关系何等亲密啊。我真是傻得可笑，我一个下贱、堕落的风尘女子居然想高攀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饿肉啊。
 　　其实，我并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只是有些多愁善感。提起那天所爱的屈辱，不禁鼻子一酸，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轻描淡写的“道歉”二字岂能抹去我心灵所受的创伤？！
 　　林公子，你没必要代你的阿秀道什么歉。她没做错什么，错的是我，是我赖蛤蟆想吃天饿肉，居然抢人家的男朋友。换了我，也许比她更冲动、更粗野！一股浓浓的醋意袭上心头，让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冲他大声说道，林子豪，我不明白的是，你明明有了女朋友，为什么要欺骗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
 　　小菲，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阿秀她不是我女朋友。……
 　　你不用解释。不是你女朋友，难道是我女朋友？
 　　小菲，你听我解释。阿秀真的不是我女朋友，我压根儿不喜欢她。你应该明白，我爱的是你啊。在我心中谁也代替不了你的地位。
 　　你喜不喜欢她我不知道，也无权过问。可她毕竟是你女朋友啊，你为什么到现在也不承认？
 　　唉，瞧我一着急，反而越描越黑了。是这样的，阿秀是别人介绍的，她是我父亲生意场上一个朋友的女儿，可我对她一点好感也没有，更谈不上喜欢了。后来我拒绝了她。可是她却说她喜欢我，非要做我女朋友，几乎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发短信。这次得知我到了珠海，她便跟着追了过来。我被她缠得焦头烂额，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哦。原来是富家千金，难怪那么大的口气。千金配阔少，那可是门当户对啊。
 　　我相信子豪不会骗我，但更觉得自己该退出这场感情游戏了。我并不怀疑子豪对我的感情，只是我虽已从良，但他的家庭，他的父母能接纳我这样一个风尘女子为儿媳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是梦，总得有醒来的时候。毕竟我和子豪曾真真切切地爱过，“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爱，不是永恒的，初恋却是美好而难以忘怀的。和自己心爱的人曾经爱过，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子豪后来说了些什么，我几乎一句也不记得了，只是还记得当我再次向他提出分手时，他脸上惊鄂而痛苦的表情：子豪，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给我的关心、给我的帮助，尤其是你给我的爱。我永远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心地善良、非常优秀的男孩非常地爱我，我也曾深深地爱着他。我将把这份纯真的爱珍藏心底。其实，我是个非常幸运的女孩，今生能得到你的爱，我已非常满足，死而无憾！……我们在一起，不会有结果，也不会幸福的，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你的新娘。我们，分手吧。衷心祝愿你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姑娘，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淅沥的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亮害羞地从云层里探出头来。
 　　我的心却碎了。
 　　12也许，这个世界上让人最难以琢磨的就是感情了。一对彼此深爱着的恋人要分开谈何容易，情到深处说分手，那该是心灵深处怎样的痛啊，天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样熬过来的。为了不再见到子豪，我关掉了内衣店，退了原来的租房，搬到了一个较偏僻的地方，手机也几乎处于关闭状态。
 　　虽然离开了子豪，心里却时时牵挂着他。从离开他的那天起我一直暗暗关注着他。当从别人口中得知，从那一天起，子豪就不停地满世界找我，甚至几天几夜不回家，整个人都憔悴得不成样子时，我的心像被人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般疼痛欲裂，不禁泪如雨下，失声痛哭。
 　　下午从菜市买菜回来，刚走进小巷，后面跟上来一位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对我说，请问你是李小菲吗？
 　　我狐疑地点点头，说，可我不认识你。
 　　她说，我是林子豪的母亲。
 　　哦。有什么事吗？我不经意地应道，心里却打起了小鼓。子豪的母亲，我搬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也找到这儿，看来准没好事。
 　　是这样的。我们家子豪已经有了女朋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和他来往了，好吗？子豪年轻不懂事，过去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做母亲的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果不其然，看来我的担心并非多余。我暗自庆幸自己明智的选择，否则到时候遭受的羞辱决非仅仅几点唾沫了！
 　　我说，你不用说了，我和子豪已经分手。而且他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赔不是我可担当不起啊。
 　　可是，这几天子豪疯了似地满世界找你，茶饭不思，胡子不理，憔悴得简直不成人样了，公司没人管理几乎要瘫痪了。……
 　　我的心疼得仿佛又一次被人剜了一刀。子豪啊子豪，你何苦这样。我一个风尘女子怎值得你如此痴情，如此苦苦追寻啊？
 　　我竭力止住几乎快要涌出的眼泪，淡淡地说，我说过了，我与子豪已经分手，他爱怎么样我可管不着。
 　　可只要你在珠海，他总一天会找到你的。
 　　哦，说了半天，你是要赶我走啊。
 　　其实我也明白，我既与子豪分手，留在珠海只会徒增彼此的痛苦。珠海，这个曾留下我美好初恋，也留给我无尽伤感的城市，是和你说再见的时候了。没人送别倒也罢了，而现在居然要被人赶走，那该是何等的伤痛和屈辱啊。
 　　伯母，你是子豪的母亲，我应该珍重你。我一字一顿、不卑不吭地说，但我告诉你，去或留是我的自由，请你珍重我的人格。珠海是法制社会，如果我想留下来，谁也别想赶我走！
 　　小菲，我求求你了，看在子豪的面上你就答应我吧。子豪母亲说。这样吧，你出个价，要多少你才肯离开？……她说着，拉开坤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支票说，你不是很需要钱吗，给你五万不算少了吧。……
 　　我想像不出那一刻我的脸色有多难看，只知道我的胸腔几乎快要爆炸。我一把抓过她递来的支票，往地上一扔说，对不起，你看错人了。我李小菲就是讨口要饭也不会要你的钱！
 　　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屡屡遭受如此的侮辱！是的，我爱子豪，直到现在我也爱他，可这也是错吗？真正的爱，没有贵贱、卑尊，金钱、地位之附庸，只是真心相爱的人彼此之间的付出和给予，幸福和快乐他们一起分享；悲伤或痛苦他们一起承受，与别人何干？难道一个曾经失脚或者堕落的人，就连爱与被爱也是大逆不道，而且起码的自由也没有吗？
 　　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13擦干了眼泪，我踏上了回家的路。永别了，珠海！
 　　天下之大，似乎没有我一个小女子容身之地。我想，纵然我再脏再臭，生身的父母总不会将自己女儿拒之门外吧。
 　　痛苦、屈辱、忧伤折磨着我，令我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但再也没流下一滴眼泪，或许我所有的泪水都流在了珠海，汇入了那蔚蓝色的海洋。
 　　母亲仍躺在医院里，病情已稳定，身体正慢慢康复。出门打工近一年，这是我第一次回家，慈祥的父母非常高兴。
 　　白天，我除了看看书，就是拼命地帮家里干农活，直到累得精疲力竭便倒床呼呼大睡，烦躁之极时，甚至打开酒瓶独自狂饮，让浓烈的酒精带走我所有的烦恼忧伤。然而，子豪的影子，珠海的如烟往事还是常常闯入我的梦中，我几乎快到蹦溃的边缘。
 　　但我相信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最好良药，真希望能患上失忆症，一觉醒来，所有伤心、痛苦的记忆在脑海中消失殆尽、不复存在。
 　　在偏僻的小山村，手机几乎成了废铁一块。无聊时打开手机随手扔在床上，晚上回到家，短信息的提示音嗡嗡乱叫，拿起一看，我惊得险些将手机摔到地上：里面近五十条短信，几乎要将手机挤爆！
 　　这些短信全是子豪发来的：小菲你在哪里，我几乎找遍了珠海，也没你的影子。快回到我身边来吧……小菲，你怎么忍心丢下我独自离去。没有了你，我的生命只剩下一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具行尸走肉……小菲，我真诚地代阿秀和母亲向你道歉。无论别人怎么说，都无法改变我对你的爱，你永远是我心中纯洁的女神！……小菲，你就是走到海角天边我也要找到你。……
 　　手机从我手中悄然滑落，我浑然不觉。只一瞬间，我泪腺的闸门便被冲毁，许多天来积聚的泪水一起冲击着我的眼帘，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是哪世修来的福分，让我能拥有一个痴情男孩如此执着、深沉的爱啊。子豪啊子豪，都是我不好，让你饱受如此痛苦折磨和煎熬。只要你开心愉快，幸福安康，我情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今生无缘，来生再报答你的爱吧。
 　　14夕阳西下，雾蔼笼罩。
 　　我坐在半山坡上，静静地眺望着落日的余晖和朦胧的远山，浮躁、纷繁的心绪渐渐归于平静，触景生情，随口吟诵起李商隐的诗来：远上寒山石径钭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
 　　小妹，请问李小菲的家在哪个村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询问。
 　　声音虽很轻，却强烈地震动着我的耳鼓。
 　　掉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不是做梦，也不是眼花，是他，是子豪！……
 　　子豪的到来，彻底打乱了我渐复平静的心绪，也使我不得不作出了和他一起走的决定。
 　　为了我，他竟然被父亲一怒之下赶出了家门，如今是无家可归、众叛亲离。他说只要能见我一面，死而无憾，别的什么也不在乎。
 　　过去花钱如流水的富家公子，如今除了临走前母亲悄悄给他的两万块钱，已是一无所有。而他却开心地说，只要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再苦再累心也甘，没有钱，我们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挣。珠海没有我们的立脚之地，我们可以上成都去发展，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有你的支持，我一定能够成就自己的事业。
 　　看着他坚毅而略带憔悴的脸庞，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便和子豪携手踏上了远赴成都的路途。
 　　坐在颠簸的长途客车上，望着车窗外渐行渐远的山峦和路旁的小树，我不禁心潮起伏，思绪万端。我和子豪现在地位和身分几乎平等了，可几乎一无所有的我们，在未来的日子里，不知要历经多少艰辛和磨难。而在富裕、优越家庭里长大的他，能经受生活的重压和磨难吗？他的父母，他的家庭，他真的能舍弃吗？
 　　一阵冷风拂面而过，子豪从后轻轻地搂着我，附在我耳边轻声说，菲，我爱你，直到永远。
 　　我开心地笑了。
 　　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司机打开了车上的CD，里边传来童安格那洪亮悦耳的歌声：……既然曾经爱过，又何必真正拥有你……
 　　相信总会有一天，你一定会离去，但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我掉头静静地望着他，在心里轻轻地问：子豪，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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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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