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行裂变

laruence

策划/杨永翔 文/徐孝成
虽然难以置信，但摆在面前的事实是，像恐龙一样的投行金融大鳄们也会遭遇不幸。裂变传导的多米诺效应，在多方人士周围弥漫开来。据本刊记者掌握的数据显示，这五大投资机构近两年在中国投资的项目多达62个，其中，已经成为上市公司的14家，还没上市退出的有48家，占77%。雷曼、贝尔斯登的倒掉，摩根、高盛的转型，美林的归隐，它们的瞬间变化，让那些曾经以为“嫁”入豪门就善其终身的受益者，得意消失殆尽。

最先传出的是一些房地产方面的转让消息，包括传闻中的摩根士丹利计划将其在上海投资的第一个项目“锦麟天地”酒店式公寓出售；花旗银行拟出售闵行漕河景苑其中两幢高层小户型公寓；雷曼计划出售去年联合香港资本策略投资有限公司拿下的福海商厦；美林名下包括南京西路开发项目在内的项目正在寻找买家；除了先倒下的贝尔斯登，大投行都在榜上，消息的背后，扩散着投行带来的影响，也反映着人们对其下一步动向的关注。
追踪
雷曼，158年的历史，瞬间变换了大旗：巴克莱宣布收购并重组雷曼的北美投行业务；日本最大券商野村证券在收购雷曼亚太区资产后，开始逐步接管雷曼业务；野村证券收购雷曼亚太区资产后，尽管大多资产和附属公司转到野村证券旗下，但本刊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雷曼亚太区的私募股权投资团队没有归入野村证券旗下，已经离开并加入了黑石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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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曼的轰然倒塌，无不让人揪心。雷曼与IBM在2006年联手组建“中国投资基金”，其中雷曼出资9000万美元。2007年，该基金购入金蝶软件约7.7%的股份以及芯原微电子的股份；2007年11月，雷曼联合多家风险投资机构，向旅游搜索网站“去哪儿”注资1000万美元，曾引起广泛关注；向房地产领域的天津融创集团注资2亿美元，取得后者35%的股份。
除了科技、信息、房地产，雷曼还将投资的触角延伸到中国的传统制造业中。2007年底投向不显山漏水的制罐行业排头兵——奥瑞金制罐集团；进入2008年，雷曼与高盛、渣打直接投资共同向生产空调和制冷业用铜管的金龙集团注资，雷曼投入2000万美元；后雷曼与A股上市公司中铁二局联手，在成都设立合资公司，雷曼出资约1.5亿元人民币，占该合资公司49%的股份。
投行“地震”后，雷曼投资的项目纷纷站出来表态。
中铁二局的公告称，雷曼关联企业ALAM公司现金出资1465.10万美元，资金已经全部到位，ALAM公司的股东之一为雷曼的一支基金，其管理人是独立法人实体，不在雷曼申请破产保护的范围之内；
金龙集团相关负责人表示，雷曼承诺的2000万美元投资已经到位，因此，雷曼的破产对公司影响不大；
“天津融创并没有受到这一事件的影响。”融创中国控股高层这样表示；
“去哪儿”网站副总裁戴政表示：“雷曼主导的第二轮投资早已全部到账，雷曼的破产危机对该公司没有任何影响。”
似乎业界的一些担忧是多余的。真的如上述项目公司陈述的那样毫发无伤吗？美国必百瑞律师事务所主管合伙人陈永坚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还得从两个方面来看，一是从股权结构来看，目前可能不会受到影响，因为这属于是股东破产，按照破产法，破产的股东会有一个委托人来承受雷曼的股权，因此股权不会受到影响。二是从项目公司未来的发展来看，这方面还是有影响。”
就拿雷曼已投资的项目公司来说，雷曼的董事席位一般都是由雷曼在香港的投资机构的合伙人成为项目公司的董事，如果亚太区的私募股权投资团队已全部离开，加盟别的私募股权公司了，那么雷曼所投的项目公司就会面临一个很大的难题，即加入新的董事，至于这个新的董事能否理解公司的运作，这对项目公司后续的发展来说，会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看来城门失火，而池鱼不受殃及，独善其身，囫囵而退，可能只是对外形象工程而已。雷曼的倒下，一定会给中国相关方带来一定的影响。至于影响的范围和波及度有多大，只是像绿城中国的行政总裁寿柏年认为的那样：具体影响尚无法估测。
目前，据本刊记者掌握的数据，摩根士丹利、高盛这样转型后的公司所投资的项目，所受到的影响目前还没有显现。“但会影响到这些投资机构今后的投资速度和数量。因为摩根士丹利、高盛等投资项目时，将会受到其大股东更多的限制和影响，投资策略会更加谨慎。”陈永坚说。
素描
10月22日，西部矿业发布的第三季度报告透露，高盛退出，以当初的0.34元计，高盛获得近20倍的回报。当二级市场的投资者对股价被腰斩后，仍然有巨大的做空力量深感困惑不解时，高盛用一个小案例就诠释了投行的金钱游戏规则和基本套路。对投行来说，这样的重复屡试不爽。
摩根士丹利在蒙牛身上也是这样套利的，2004年蒙牛上市以后，摩根士丹利等机构投资者在一年之内迅速抛售了持有的蒙牛股份，获得近20倍的投资回报。
2005年，摩根士丹利投资了山水水泥，2008年7月4日山水水泥香港上市。招股材料显示，摩根士丹利等持有的股份禁售期为6个月；这一年，摩根士丹利还投资了陶瓷制造企业斯米克，斯米克2007年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成功上市。
2006年，摩根士丹利先后投资世茂房地产和合景泰富，目前这两家公司都已成功登陆香港证券交易所。
2007年3月，美林投向维达纸业，同年7月维达纸业香港上市；2007年1月，摩根士丹利还联手美林等投资了远洋地产近2亿美元，9月远洋地产就成功在香港上市，据报道，在此次远洋地产上市中，摩根士丹利、渣打直接投资等战略投资者将获利93亿元人民币。摩根士丹利所投的百丽国际和中国动向，也在2007年成功挂牌香港证券交易所，摩根士丹利在这些项目中的投资都已收回，收获颇丰。雷曼2007年3月投向的诺亚舟于同年10月在美国纽约交易所挂牌上市，诺亚舟为其带来首日3.7倍的回报率。
乔纳森·尼的一本《半路出家的投资银行家——华尔街10年变迁内幕》，难得地从内部观察了投行的变迁，他告诉了我们另外一个结论：投行文化被交易驱动型的投行模式逐步取代，投行更侧重于单项交易项目的获得、完成以及盈利。换句话说，把交易做成就行。当然，投行面对的并不都是这样的短平快项目。
高盛 扼住产业链的龙头
抛开烦恼，高盛出手了。最新消息，高盛以3700万美元投资雷士照明。看来，在众多投资者眼中，刚刚转变为一家银行控股公司后，高盛不需要时间做出相应的调整。
从我们收集选取的高盛三年投资样本看，三年来的22个投资项目，从传统的制造到新兴的户外媒体，从垃圾处理到服装，高盛在中国的稳健布局是遍地开花，无孔不入。还有近日沸沸扬扬的“养猪”报道，虽然没有掌握确切资料，但从雨润过渡到双汇，看似不经意的背后，进而向纵深的产业链渗透是合乎投资逻辑的。
当然，产业链的深度渗透需要时间，从我们的短期取样分析中还很难看出更多的端倪。但跨行业开发或行业内产业串联之前，高盛纵向掌握行业龙头的这条线，清晰可见，这也奠定了做足产业链的基础。
最新对雷士照明的投资，仍然延续着这个特点。雷士照明在全国已有36个运营中心，专卖店数量已达2100多家。雷士照明2008年的销售目标为40亿元，如果这一目标能够实现，雷士照明的销售在全国将是行业第一。这几年，这家企业的销售额从8亿元，到2006年的12亿元人民币，去年则达到了20亿元人民币的大幅度增长。龙头地位、快速地增长以及行业品牌的确立等因素，成为高盛投资的理由。
2006年，二级市场上市场连续爆出高盛出手阳之光、福耀玻璃和美的电器三家上市公司的消息，投资规模都在1亿美元左右，高盛以同样的方式已经连续发力布局三家A股上市公司，只发生在短短的9天内。从这几家公司的特点来看，高盛投资的无一不是优秀的“中国制造”公司。高盛助力美的，是助其从市场上无序的价格混战中走向垄断。美的电器公布的2007年度报告显示，其主要财务指标为，实现营业收入332.97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57.28%；实现净利润11.93亿元人民币，增长136.11%，数字上反映出投资的取向。
每天，在北京上地开发区的街道上，行驶着一种封闭厢式汽车。成桶成桶的泔水被自动提升送进车厢里。收集完餐馆的泔水后，汽车会直接开到附近的一个餐厨垃圾资源化处理站。10个小时后，泔水居然被转化为一种叫“BGB”的微生物菌。北京嘉博文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凭借这种先进的餐厨垃圾资源化处理技术走到了产业化发展的前沿，并成为事实上的行业标准。处于前沿，自然就纳入了高盛等资本的法眼。
鲜为人知的是，北京的草莓产业、怀柔的虹鳟鱼一条沟已全部使用BGB再生产品；而北京鸭养殖，北京的华都肉鸡、顺鑫农业等企业也都与北京嘉博文建立了长期合作。再联想到雨润、双汇、养猪之间，似乎资本又勾划了一条若隐若现的关联线。
摩根士丹利 风生水起
如果我们把摩根士丹利对企业的战略投资主线理解为，看好成长性好、回报率高的行业和企业，改制进入，建立一套适合海外上市的体系，IPO后完美退出，着实有些简单和不够丰满。
摩根士丹利忙碌的身影在众多的“中”字招牌里穿梭，从中国人寿、中芯国际、中国联通、中国石化、中国铝业、中国外运、中海油田服务到中国建设银行、中金公司，摩根士丹利的投入是长线的，有战略性、有规模的。顺着这些思路回到2005年，在水泥行业并不景气的大背景下，摩根士丹利第一次涉足了中国水泥产业；2007年，摩根士丹利向科宝博洛尼家居装饰集团投资，借此举首次切入了中国家居市场；继而2008年向大自然地板投资。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背景下，水泥产业具有高速发展的潜力。水泥产能全球第一的拉法基集团认为：中国水泥市场是FaGuo市场的20倍，是美国市场的6倍，成长潜力巨大，而中国的家装市场专家预测规模为数千亿元。
这些市场个案的背后，无一不若隐若现着高成长几个字，这就是战略投资者的布局着眼点。
摩根士丹利在中国的私募股权投资业务中，一直在探索着通过私募股权投资等方式来分享中国企业高速成长所带来的巨额利润。特别是2005年以后，摩根士丹利在中国的私募股权投资事件显著增长，数量上的大幅增长使得大的投资板块也逐渐明晰：以“山水”开篇的水泥化工板块，直至海螺水泥遭拒，终于引起了国资委的警惕；高成长的家居建材、零售连锁；还有不可或缺的房地产市场以及高屋建瓴的金融领域。我们在数据中，鲜见新技术高科技的案例。摩根士丹利看到的无论是水泥还是房地产，都是中国经济在快速发展中奠定基础的传统产业，发展速度快而在投资风险上相比较低并且可控。
从“锦麟天地雅苑”到“复地雅园”，从一线的上海，到二三四线的大连、武汉及海南，无不留下了其足迹。几年来，摩根士丹利的确在用自己的钱包来说明其对中国房地产市场的判断。
2006年10月，摩根士丹利宣布全资收购中国南通银行，又选择了一个可以协同发展的合作伙伴，这次收购，表面上意味着摩根士丹利可以通过该银行在中国推出更多诸如人民币贷款、住房抵押贷款及企业贷款等产品和服务。但按照摩根士丹利全球主席兼CEO麦晋桁的说法，这是一个里程碑事件。的确，摩根士丹利在中国正在搭建一个巨大的金融框架，其中还有巨田基金、金瑞期货、杭州工商信托，以及与华鑫证券计划成立的合资券商等。
摩根士丹利涉足的这些实业链条上的大量优质公司，还需要中国境内的贷款、信托、承销等金融服务，于是，摩根士丹利的大框架中对提供这些服务的商业银行、信托公司和证券公司等的需要，就变成了一种战略迫求。
美林 溢出了浴缸
2008年9月14日，美林让全世界金融阵线工作者震惊，一场“地震”使一家接近百年的老店消失。而几个月前，中国汶川的大地震并没有震掉美林投资的决心，美林投向了汶川最大的水泥厂紫坪水泥。
美林与中国的渊源其实不浅，这是首家获邀在中国开设办事处的美资投资银行。自然，所投项目也逐渐向纵深发展。2005年2月，其属下的全球资本投资部斥资3000万美元投资北京银泰中心，这是美林在中国公开的第一个房地产投资项目，但那只是美林产业投资基金在中国市场上溅起的一个浪花而已。其后，对南京锋尚国际上亿美元的投资开始顺延美林对中国房地产市场投资的主线。但总体项目而言，美林的投资要落后于高盛和摩根士丹利的步伐。
美林紧随中国经济独特的发展节奏，挖掘着中国的主题。在项目投资中采取主题投资策略，按照某些主题来选择行业，从而通过发现经济体的长期发展趋势，以及使这种发展趋势产生持续的驱动因素，进而将能够受惠的相关产业和上市公司纳入投资范围。
根据本刊记者的观察，美林在中国寻找最有投资价值的行业中，有两条进入线路是明显而清晰的，即房地产领域和某些新兴领域。
近几年中国企业的发展，处在一个春秋时代，既有寡头经济，也有蓬勃发展的私营企业，同时还有很多闻所未闻的新行业、快公司、轻公司的快速崛起，涌现出众多的平民英雄。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也给房地产市场带来很大需求。由于在中国市场上这两个趋势相当明显，因此，选择房地产和新兴领域这两个主题进行投资就不难理解了。
对2006年南京锋尚国际上亿美元的投资，当时的美林集团亚太区重量级人物孔旭洪表示，“美林的发展方向是与主要城市的高端项目合作，南京锋尚国际公寓就符合我们的标准。”一语就透露了美林投资的思路；其后，于2007年同摩根士丹利地产、渣打直接投资等6家机构投向中远地产1.94亿美元；2008年，同德银证券和科威特投资局等共同投资恒大地产35亿港元。美林的投资，给人以一步一个脚印的大手笔之感。
伴随着美林对房地产进行私募股权投资的同时，美林也在使用着复杂的金融衍生工具对房地产投资。2008年2月，美林与碧桂园订立股份掉期交易；8月13日，碧桂园公布2008年上半年业绩，碧桂园公司表示：2008年半年股份掉期之公允价值损失4.43亿元人民币。美林在这场半年期的对赌中获利。
另一战线上，美林的投资也令人瞩目。2007年，爱康国宾获美林、ePlanet等数家机构2500万美元的战略投资，是健康医疗界当时最大的一笔风险投资。
明阳集团，广东中山市的民营企业，美林对其投资从介入到资金到位，只用了短短40天就完成了，迅猛而快捷，因为美林看到这家公司正在从“变频器生产”转型为生产炙手可热的风力发电机制造。形成对比的是，在雷士照明项目上，美林犹豫而被高盛抢单。
早几年，美林一份题为“溢出的浴缸、一直流水的龙头和主权财富基金”的报告预计，随着市场深化和对更大资本流动性的鼓励，全球资产的飙升将愈走愈强，结论是“我们保持乐观，投资者应该在这一更加平衡的全球经济中感到愉悦，享受这一泡沫浴所带来的欢欣”。可惜，今日美林被太多的泡沫溢出了浴缸。不知溢出浴缸后的美林将如何挥洒。
（本文所有表格内容由本刊记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