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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过去的一年略多时间里,朝鲜半岛是伊拉克之外世界政治的又一个主要焦点。在这段时间里,举世严重关注的朝鲜核危机经历了整整两个发展阶段,而目前正处于它的第三个发展阶段内的“第二轮”,正如北京六方会谈可望在今后几个月的某个时间里举行其第二轮一样。
第一个阶段是从2002年10月朝核问题又一次突发,到2003年4月北京中美朝三方会谈。这个阶段的主要特征,在于问题总体处于毫无进展的僵持状态。其间,朝鲜政府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加速了核武项目发展,并且多次发出准备战争的激烈表示。在美国方面,虽然危机初期曾反复声明希望用和平方式解决,但其实际表现是“三无”,即没有对朝鲜提出的政治要求作任何回应,没有进行与朝鲜对话的任何外交尝试,也没有改变对朝敌对和孤立政策。与此同时,美国一直在进行军事施压乃至军事打击的考虑和准备。第二个阶段从中美朝三方会谈结束到2003年7月初。同先前相比,这个阶段出现的最大变化之一,在于美国开始不那么重视在和平解决朝核危机方面真正广泛的国际协调,而是通过一系列密集的外交活动,力图结成在对待朝核危机问题上较狭隘的美日韩三国核心阵线。与此同时,在这第二个阶段中,部分地由于朝鲜核武项目的发展,连同美国对伊大规模战争迅速赢得基本胜利的激励,美国大大加强了军事施压乃至军事打击的规划和准备,特别是对朝鲜的海空封锁(PSI)处于紧锣密鼓的安排之中。总之,在这个阶段里,朝鲜核危机升级为军事冲突和朝鲜形成可观的核能力的双重危险都有显著增长。
随后便开始了至今仍在继续的第三个阶段,其主要标志是北京六方会谈、中国的具有关键重要性的和平解决努力和美朝双方各自态度的某些重要松动。在朝核危机以外,世界政治中发生了一项重大变化,那就是美国从迅速赢得对伊大规模战争基本军事胜利很快转为深陷于伊拉克“泥沼”,它对朝鲜核问题上的基本形势有重大影响。事实上,在可以明确预见的未来一段时期里,上面所说的“双重危险”已经变成了(谨慎地说暂时变成了)“单一危险”,那就是由于美国在伊拉克陷于相对持久的严重困难,加上尤其中韩两国坚决主张绝对和平处理朝鲜核问题,核危机升级为军事冲突的危险业已消退,而核问题经久不能解决、以至朝鲜形成对东亚稳定与安全包含多方面潜在祸患的可观的核武库的危险依旧存在,并且构成了国际社会必须以和平方式集中对付的主要问题。
二
在朝鲜核问题上,新的一年里可以预料的前景大致可分成两方面。第一,实际上美朝双方都有各自的重大需要来缓解朝鲜核问题及其导致的紧张局势,亦即美国首先需要集中处理伊拉克问题以及同反恐密切相关的中近东局势,朝鲜则首先需要获得为缓解经济严重困难必须的外援,并且设法扩大美韩和美中之间在对朝态度方面的深刻分歧,从而改善自己的国际政治处境;这些情势加上尤其中韩两国的和平解决努力,颇有可能导致六方会谈步步进展,从而使核危机在今后一年或一年以上时间里得到大大缓解,甚或基本消退。也就是说,颇有可能通过六方会谈逐渐产生最终协议,它将多少类似于1994年框架协议———主要以一定形式的对朝安全保障和经济援助来换取朝鲜的非核化承诺,连同某种形态的非核化实施。第二,鉴于朝鲜出于国内外基本原因形成强烈和经久的核武化动机,加上美朝彼此间起码的互信极难建设,再加上足够凝聚和足够协调的、旨在朝鲜和平地彻底非核化的国际联合阵线(包括中美韩日俄五国)殊难形成,因而朝鲜的彻底非核化(或者如布什总统界定的“可见、可核查和不可逆转的非核化”)很有可能无法实现。也就是说,从相当可能的最坏处设想,若干年后也许会出现新的朝鲜核危机,而从危机的第一天起,人们也许会面对已经拥有一个可观的核武库的朝鲜,由此而来的广泛的国际危险便将更加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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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国际社会面临两项缺一不可的任务:(1)以北京六方会谈为框架,确保尽早大大缓解、进而结束此次核危机,即以一定形式的对朝安全保障、经济援助和其他政治性的正常化措施换取朝鲜的非核化承诺,连同某种形态的非核化实施;(2)为东亚的长久稳定与安宁,也为争取朝鲜问题最终合理的和平解决,尽最大努力和平地实现朝鲜的彻底非核化。
要实现这两方面的目标,特别是后一方面的目标,根本地说必须具备四个条件,那是本文作者曾一再强调的。第一,美国必须实质性地改变它的对朝态度和政策,特别是给予朝鲜某种形式的切实的安全保障,并且进而积极考虑和逐步实施美朝关系正常化。第二,朝鲜核问题的和平解决需要多种手段的结合和平衡使用,其中包括外交说服,包括政治让步(特别是美国提供某种形式的切实的安全保证),也包括经济援助的承诺,还包括在一旦且绝对必要的时候适当地施加和平性质的压力。另外,无论是朝鲜对美国的军事威慑,还是美国对朝鲜的军事威慑,客观上都有一定的作用,其他有关国家要注意和努力的主要是防止美国滥用其军事威慑。第三,与此密切相关,包括中美韩日俄五国在内的广泛的国际协调绝对必要。这一国际协调应当从和平解决朝核问题出发,其中每个国家做出为此目标所能做出的大致独特的贡献,提供为此目标所应当使用的和平的政策手段;同时,其中除美国以外的每个国家都必须努力制约美国对朝政策包含的危险成分和危险倾向,这关系到它们各自的重大安全利益和整个东北亚的和平。最后还有一个根本条件,那就是朝鲜一定要认识到发展和拥有核武器归根到底只会损害朝鲜的安全和起码的正常发展,一个无核化的朝鲜才是其安全和正常发展能够得到有关邻国充分支持的朝鲜。
三
无论是实现和平解决朝鲜核问题,还是争取半岛和东亚持久安全、和平与进步,韩国在许多方面都是关键的角色,都可以发挥关键性的积极作用。在朝鲜半岛以外的国际政治观察家们看来,近一两年来韩国内部的一些政治和心理状况具有深远和重大的意义,透露出目前还很难看准的一系列重大可能性。特别引起评论和猜测的是韩国公众中间反美情绪的显著增长、韩国政府在对待朝鲜问题上与美国政府的深刻分歧、美国驻韩军事存在的未来和美韩军事同盟的前途。与此相关,韩国内部的党争和政治波动也引人关注。
许多人深知韩国公众对北方同胞的深切同情和良好愿望,深知以金大中前总统“阳光政策”开始的、努力接近和友善接触北朝鲜的基本方略意义重大,深知韩国政府的政策和积极努力跻身于缓解朝鲜核危机、争取和平地完全解决朝鲜核问题的最重要因素之列,并且希望所有这些在更大程度上成为促成半岛安宁乃至最终和平统一的一类关键力量。然而与此同时,在外部世界也有许多人担心韩国政府对朝鲜坚持核武化的态度有时或许“过软”,担心韩国国内反美情绪的持续高涨最终可能导致某些严重影响东亚国际格局基本稳定的后果,甚至也有人在远无把握地估计最终统一后的朝鲜半岛会采取怎样的国际政治态势和地缘政治关系。所有这些,表明“韩国问题”和朝鲜半岛问题在外部世界看来的复杂和不确定。
本文作者认为,有几项最重要的事情是显而易见和确定无疑的:坚持朝鲜核问题始终绝对必须和平处理的根本政策,同时进一步优化坚决实现半岛完全非核化的有关战略和策略;坚持并逐渐增大韩国在对外政策方面的对美独立自主,同时至少在可大致预见的时期里保持对韩国的安全和东亚基本稳定仍然必要的美韩军事同盟;在坚决反对朝鲜核武装化的同时,发扬努力接近和友善接触北朝鲜的基本方略;作为主要角色之一和可能的独特“桥梁”,积极促进东北亚经济贸易一体化进程和东北亚—东南亚自由贸易区的逐渐形成;进一步发展中韩在国际政治和经济方面的合作关系,它对中韩两国都至关紧要;保持韩国国内的基本团结和基本政治稳定,这是任何国家安宁和发展的首要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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