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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领导的对伊战争不仅是美国战略、外交和思想上的失败,而且意味着向丛林法则的危险倒退。错误的战争。错误的推理。错误的优先性。错误的时间。对伊拉克的战争比走进地理政治学中的死胡同还要糟糕;它使我们面临被拽回前法律秩序以及一个非常不文明的国际社会当中的危险。
错误的战争
对伊拉克的战争是一场错误的战争,即使它在军事意义上取得了胜利,也改变不了其错误的本质。说它是一场错误的战争,是因为针对恐怖主义的战争———必须是一场既打败恐怖主义,又能取代恐怖主义对数百万人情感和精神的吸引力的战争———远远没有取得胜利。
阿富汗仍然处于软弱和***的状态中。伊斯兰教在许多敏感地区进一步极端化,这加剧了克什米尔地区、印度与巴基斯坦之间,以色列和被占领地区,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地的边境冲突。基地组织的主要领导人仍然在逃。其恐怖主义网络或者其复制品看来是蔓延了,把更多的年轻人吸引到了暴力的诱惑之中。基地组织的恐怖分子被可笑地、危险地罗曼蒂克化了,被当成了现代社会里的罗宾汉。但正是溃烂的贫困状况,经常与地理政治僵局时代相关的贫困状况,繁育了它们。
国际机构正在经受着合法性的危机。它们保证公平的能力已经受到了质疑。它们看上去是强者的代言人———或者,如果它们不与最强者保持一致的话,就会被这些同样的力量抛弃到一边去。
错误的推理
这场战争背后的推理是完全错误的,因为对国际法的维护———法律的基本原则,法律的公正行使,以及对法律的有力卫护———都需要制度建设和对程序的尊重。当然,合法的国际多边制度需要改革和发展。联合国宪章的结构是有很深的缺陷,它注重世界性的准则和价值,但对国家主权的维护却很少。然而,尽管存在这些问题,但这一结构是建立在从战后世界所获得智慧的基础之上的,这种智慧应该得到保护并且发扬光大———而不是削弱和漠视。
更进一步,贸然冲向对伊拉克的战争是优先考虑了狭义上的安全议程,这种安全议程是美国单边主义和先发制人战争新安全学说的核心。这种议程与1945年以来国际协议和国际政纲的核心原则是相抵触的。它把对国家之间公开政治谈判(自由的多边主义)的尊重,同时也把世界主要力量之间制约(力量的平衡)和稳定关系的核心教义,抛到了窗外。作为一个把注意力集中在狭义安全概念上的议程,它取代了更为迫切的、对人类安全以及人类发展基本条件的关注。
为了创造全球政治合法性的新形式,也许需要我们付出巨大的努力。这种合法性的新形式要求我们面对这一问题,即为什么发达的西方世界总是被看作自私自利、偏袒和片面的。然而在这方面却没有做出任何努力,对伊拉克的战争使一个已经***、脆弱的世界更加复杂化,并且为暴力和愤怒的新形式敞开了大门。
错误的优先性
如果要为巩固我们所追求的合法性做出巨大努力,就应该包含对所有违反人权行为的谴责,无论这些行为发生在哪里;就应该重新开始中东地区的和平努力,在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间展开对话;就应该重新思考西方对伊朗的政策,当然还要现实地重新评估我们对残暴政府(包括伊拉克)的政策。然而所有这些努力都没有做。
为了让世界相信,西方对安全和人权的关注,不仅是短期地理政治或全球经济利益的反映,强者必须通过国际机构行事。正是国际机构确认了它们的经济和政治力量,同时也对它们的利益施加了限制———这种限制,毕竟是每一个****的政体都为之奋斗的,也是强者为赢得合法性,并且与更广泛政治关系相一致而必须付出的代价的一部分。
像中东这类地区的和平,被单独挑选出来作为优先考虑的重点,还有突然公布的和平“路线图”,这展现了美国为获得阿拉伯世界对战争的支持所做努力的一部分。但是几乎没有什么迹象表明,这是对外交政策,以及对西方在国际事务上更一般角色的广泛再思考的一部分。这些都只不过是政治选择,并且,同其他选择一样,它们带着沉重的可能性负担,以及失去机会的负担。
对伊拉克战争的战略,在布什政府先发制人战争学说的背景下,加深了我们对世界秩序法律原则被破坏,以及对政治自主权和人权的尊重被破坏这一磨难的焦虑。
在伊拉克之后,是朝鲜吗?那么朝鲜以后,又是哪里呢?
而且,如果先发制人的战争对美国来说是正义的,为什么对其他力量来说就不可以呢?为什么对巴基斯坦来说不可以?为什么对印度来说不可以?或者俄罗斯?或者中国?
我们了解,今天中东的日常生活看来已经成为一种什么样的局面了。在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冲突中,双方日益加剧的、超出公正范围的违法杀戮(有组织、有目标的谋杀),退回到了霍布斯所谓的自然状态———“每个人针对每个人的战争”———“孤独、贫困、危险、野蛮、粗暴”的生活。针对伊拉克的冲突使危机变成了灾难。它削弱了国际机构,把注意力从对恐怖主义及其衍生条件的斗争中转移开来,把对人类安全的关注,瓦解成为了一个狭义的安全议程。
错误的时间
为什么要现在攻击伊拉克?萨达姆·侯赛因是一个对伊拉克人和科威特人以及周边国家犯下了滔天的连续罪行的暴君。但是伊拉克已经被遏制了。它已经不再被认为对其直接邻国构成威胁了。能够证明伊拉克与全球恐怖主义网络之间有关系的证据是单薄的。联合国已经介入,而且核查人员正在进行他们的工作。裁军正在进行,尽管动作缓慢并且蹒跚。应该给予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时间以挽救所有各方宝贵的生命,以巩固国际舆论,以培育国际法和保护多边制度。
即使到了午夜前的最后一分钟,也有可能和解的。美国和英国本可以给联合国安理会更多的时间,以换取FaGuo、德国以及其他国家对海湾地区军事存在的资助和支援。这将会维持对伊拉克的军事压力,给联合国核查人员更多的机会,并且在安理会形成更强的舆论支持。布什和布莱尔的战略把所有这一切都抛在了一边。他们的战争不是被需要所驱动,而是被选择所驱使的。在联合国宪章的条文下,这是不合理的和违法的。
事情本来可以不是这样的。在“9·11”以后,布莱尔说英国与布什和美国人民并肩站在一起,这是正确的。但是他对美国的支持,本应该建立在一定原则的基础上,这个原则就是美国支持国际法和多边制度,并且深深承担在这个世界里寻求正义的义务。这,毕竟是他在2001年英国工党会议的发言中所陈述的观点。
不幸的是,他对美国的支持是无条件的。这种支持本来没有必要如此缺乏有原则的退出权。美国公众舆论对国际观点是敏感的,而且如果布莱尔对布什进行了阻止,这很有可能为全美国的政治界提供一个暂时停下来进行严肃思考的机会。
霍布斯对康德
一些美国的评论者们,特别是罗伯特·凯根(RobertKagan),曾经把美国看成是霍布斯式的统治者,为一个需要管理冲突和解决冲突的世界提供安全和保护。这些评论者还把欧盟看作是一个和平与经济交换的“康德主义”天堂,尽管它寄生在霍布斯式保护者的伞下。实际上,美国的战略最好是被看作前霍布斯式的,因为它是向自然状态的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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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布斯设想的统治力量,就其为其人民提供了安全、保障以及“宽敞便利的”生活而言,是合理的。而美国的战略没有做到其中任何一点,它使它的公民(尤其是在国外的)遭受危险,进一步使国际事务分化和极端化,并且弱化了和平与正义的多边制度。另一方面,它还需要受到质疑:难道以FaGuo为首对美国政策的DIZHI还不够吗?它的观点与其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一致吗?
我赞成希拉克以及那些支持他的人们的立场。但是FaGuo的立场没有遵循上面所勾画出来的人类安全议程的选择。它只是寄生于美国力量之上的一种奢侈的立场,知道有别人在施加压力,并且依靠这一点而提出更多的要求。
达成新的国际协议
对于那些像我一样并非和平主义者的人来说,必须认识到这样一个问题,即什么时候应该挥舞大棒。20世纪的历史证明,对世界主义价值观和民主生活的残暴威胁依然存在。有三个问题必须要面对:在哪些情况下合法的动用武力?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由谁来动用?在当前全球秩序的破坏性气候下,看来对这些问题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回答。如果人们反对以布什为领导的回答,那么或者是指望由其他的力量和国际机构来解决问题,或者答案就完全在别处。如事实所显现的那样,欧盟没有可靠的防务设备和战略能力,而联合国当然也缺乏这种能力。
那么其他的选择在哪里呢?
当谈判和制裁的所有其他形式都已经试尽了的时候,还有一个剩下的选择,就是在面对对国际人道主义法律(关于战争和人权的法律)的进攻,面对暴君政权对稳定和平的国际关系的进攻,以及由***政权对全球事务构成的直接威胁时,应该根据防卫的需要,把谈判和制裁与直接使用武力结合起来。这样一种结合,把使用武力同恢复法律的国际原则、多边主义以及和平秩序联系到了一起。更进一步说,这种结合必须由具有独立权威和国际制度能力———能够得到支持的能力,例如,如果各民族国家令其军队的一部分永久地听命于联合国维和部队,或者通过创造一个直接从各国招募志愿者的永久独立力量,而加强国际强制执行的能力———的力量来提供。
从来都不缺乏可能性
要在强制力、义务和公平这三个元素之间铸造一个新的协议,联合国的制度必须要进行检查和改革。1945年地理政治学的协议,应该被安理会和一系列反映21世纪国家间变化了的平衡的机制,以及由全球化造就的新的权力形式所取代。国际法和国家安全将与更广泛意义上确保人类幸福的议程结合起来。
更进一步,国际制度的合法性,不仅应该通过严肃对待“9·11”事件中丧生的4000个生命,而且也应该通过认真考虑每天死于可预防疾病的3万名5岁以下的儿童表现出来。此外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展开商讨和争论。但是我们需要更广泛的商讨和覆盖面更宽泛的争论,既包括现在也包括将来。我们不能把这些紧迫的事务放任由霸权国家、无赖势力以及现代世界的王子和公主们来解决。
现在,对于这场已经开始的战争,我们只有希望它在双方都尽可能减少伤亡的情况下迅速结束。但是它所表现出来的贫乏的政治决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对待“9·11”事件和伊拉克战争,本来可以有其他的战略选择———这种替代的战略应该是以原则为基础、以公正为源泉的,应该是民主的多边秩序。但是现在它却在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为了恢复它,我们必须为之奋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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