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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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徐达内 2008-09-23
2008年9月22日

仿佛就是要“挑衅”**最高领导人的容忍能力和处置决心，胡温因为安全事故频发而严厉斥责属下的话音刚落，坏消息就又从中国北部、中部、南部同时袭来。24小时内，黑龙江鹤岗、河南登封、广东深圳，中国青年报形容说，中国遭遇了一个安全事故的黑色周末。而此时，这些出事省份的省委书记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离开北京。

胡温以下，包括省委书记一级大员，都需要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向民众表达他们并非是总书记口中那些“麻木不仁者”，共同维系民众对执政者能力、态度的基本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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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发地深圳，作为市委机关报的深圳特区报，把整个头版都留给了无照舞厅火灾事故发生后各级领导的严厉指示和处置要求，包括国家安监总局“肯定省市指挥有力措施得当效果良好”，并发表评论“安全，怎么强调也不会过”。在二版、三版和四版，编辑在版口处挂上“迅速开展思想作风大整顿，迅速开展安全隐患大排查”的标语，使用“铁腕”、“决不手软”“坚决取缔”“一查到底”这样的严厉词句，向受众表达区级、市级、省级、国家级领导决心。在晶报上，火灾报道亦较昨日“头版二条”位置更升一级，这张深圳市民报纸使用三分之二面积头版刊登火灾现场图片，配以“市委市政府处理责任人，龙岗一副区长丢官”的大标题。在二三通版上，共刊登七位中央及省市领导“在领导干部中整风对事故责任追查到底”的相关指示，及事发区区长道歉画面。

“平安奥运”消防专项整治行动刚结束，即发无照舞厅火灾。深圳报纸在评论中强调了市委市政府层面“一直重视安全生产工作”。特区报评论员说，“对安全生产工作市委市政府一直高度重视，多次讲，反复讲。但是总有一些生产经营者和基层管理者没有真正重视起来，或者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把工作做实做细”。晶报社论说，“深圳一直重视安全生产工作……某些部门和有关工作人员责任不到位、工作不到位、措施不到位，完全愧对这43条不该夭折的宝贵生命”。事故责任谁来承担？特区报说，不仅出了大事情要有人负责，工作没有落实到位，也需要有人负责。晶报说，安全生产谁搞走过场，谁就要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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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东省会广州，南方都市报、广州日报、信息时报、新快报、羊城晚报亦均投入大量版面资源报道此起火灾，省委书记汪洋“要求及时发布信息公布真相”和涉事官员被免职的消息得到突出处理。

在事故不那么具备轰动效应以及媒体没那么发达的河南和黑龙江，当地省委机关报亦在今日头版显要位置刊发各自在京学习的省委书记要求严查事故原因、抓好安全生产的指示，属下市民报纸大河报、生活报亦报道事故处理进展。目前为止，被问责免职的是河南登封市长吴福民。

但若论给贪渎官员带来最大心理冲击的，还是三聚氰胺奶制品事件，由奶粉而起的这场中国官场人事地震仍然没有结束。珠江晚报继续发扬其大胆评论特色，由王石川署名解析日本毒大米为何演发成政治地震。谈论有人辞职有人自杀的东瀛“政治悲剧”之后，文末表白：日本高官辞职的案例或可为我所用。显然，不对主管官员及时“切割”，必将继续透支政府公信力；不严格追究领导责任，将无法重塑政府形象……要化解民众激愤，问责官员应是途径之一，而且需要明晰的是，要问责到多大范围、何种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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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责到何种高度？终于，在连日来被评论员们或明或暗地指称应当出面担责后，对应日本大臣级别的部级官员李长江给出了一个答案。新华社下午发稿说，这位国家质检总局局长辞职，国务院同意。迄今为止，这是官方通报口径比较少见的未经上级免去党内职务，而直接由本人提出辞职的“主动”**高级官员。

作为质检部门最高行政长官，李长江早前有关三聚氰胺超出检验标准之外的言论在网络舆论中曾遭广泛指责。在其辞职尚未公开之际，羊城晚报今曾公开发表评论，批评质检部门在去年输美宠物饲料检出三聚氰胺风波之后，不够“敏锐”、风险预估机制不“完善”。但同时，这家报纸亦以“一家之言”方式，发表广州市质监局副局长观点，称正如不会检测“面包是否含敌敌畏”一般，“三聚氰胺写入标准恐惹笑话”。

质检部门的苦衷是敌人太“狡猾”，防不胜防。因此，在媒体上，除了对渎职官员的指责外，企业自身责任也继续得到一些作者强调。在新华社稿中，温Jiabao一方面表示政府“很内疚”，一方面也指责企业“没良心”，要求企业提升职业道德和社会公德。钱江晚报亦于今日发文认为事发原因乃是中国企业放弃诚信团结，丢掉“儒商”传统。齐鲁晚报呼吁：别让问题食品污染了我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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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也不放过！”对不法企业主的警告严厉。中新社播发稿件称：以如今的处罚，不能谓之不重。但“令行不止”，却依然难绝；鞍马劳顿的国家安全生产监督总局的高官们，依然需要时常辗转于各地。这些高官们，纵然政绩卓越，也无三头六臂、分身之术。并于文末警告“没良心”的企业：“言者谆谆，显露出铁腕治政的决心，听者岂能再藐藐”。此文得到腾讯推荐。

在李长江离开的消息公布一个多小时后，又由人民网等发出消息，石家庄市委书记吴显国被河北省委免职。晚间，新闻联播中的措词更加“不客气”，口径定为“党中央国务院对婴幼儿奶粉事件有关责任人员作出严肃处理”，以报道李吴二人的离开，亦发布时间表以佐证石家庄市委市政府主要负责同志之“处置不力”。自此，以三聚氰胺奶制品事件为主要冲击波，山西溃坝、河南矿难、深圳火灾，已然导致大小官员十天之内落马数十人。

就在奶粉事件导致新一轮部委官员辞职、地方官员免职处分前夜，河北市民报纸燕赵都市报延请作者于今日发表一文，分析“垂直管理”对行政问责制度的影响。文称，在工商、税务、土地管理、质量监督检查等部门均实行省以下垂直管理的背景下，地方政府解决某些问题时，往往不得不反复协调，而最终的效果是人家未必买账：垂直管理部门的人财物权均不在地方，地方协调的难度非常大。这事实上也影响了公共管理的有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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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了就热点现象发表评论传统的燕赵都市报，今天还用版面头条位置发表曹林所撰“安全事故缘何突现‘井喷'现象”，并得到新浪评论头条推荐。这篇评论指出：以运动式执法让许多奥运前固有的体制性问题暂时冰冻起来，当这根神经随着奥运结束而放松的时候，旧问题开始重新爆发……许多因奥运而积累、遮蔽、掩盖、延缓的问题都会在奥运结束后接踵而至，这种“后奥运效应”让人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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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难以承受”，这显然是中国***领导层并不愿意看到的景像。在各地各行业丑闻连环爆发之后，政治精英们需要挽救形象和信心。这是对宣传官员技巧的巨大考验，从宏观的媒体报道基调到微观的某一篇稿件措词。

温Jiabao看望问题奶粉事件患病儿童的报道措词，在央视新闻联播和在向全国媒体播发的新华社稿中就有所区别。除了一些字句次序的调整外，有以下几个主要不同之处：在更早时间口播的央视版稿件中，医护人员告诉总理，“有位家长的孩子在其他医院检查了三次，最后又来到儿童医院进行检查，确诊没有结石后才放心”，在新华社稿中，描述方法改为“多数家长因孩子饮过有问题的奶粉不放心”。新华社稿件中亦未如央视版般提及温Jiabao有关政府承担患病儿童检查治疗费用的承诺，此前，民间有舆论曾批评此举系“全体纳税人为不法企业买单”，官方后称系财政垫付后由涉事企业赔偿。新华社稿件中还引用了两段央视版中没有出现的民众插话，分别是“我们相信政府”和“这次政府透明度很高”。各地主要媒体所使用的均为新华社稿，其中上海市委机关报解放日报所拟标题即为：总理坦诚：政府很内疚；群众回应：政府很透明。

人民日报终于就问题奶粉等一系安全事故发表评论，文首赞扬中央政府绝不隐瞒任何大灾小祸已是不小进步，契合**最新动员令，警示公务员队伍“科学发展迫在眉睫”。除了奶粉问题处置进展外，**中央机关报还在国际版头条位置以“世界卫生组织认为中国处理奶制品污染事件严肃认真”为题，刊载新华社稿。这篇新华社稿中，含有世卫官员批评地方政府和企业存在漏洞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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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试说服民众理解政府难处是宣传官员需要完成的一项重要任务。新华网发表许博渊文章，从不法分子和渎职官员两个层面谈食品安全保卫战，强调中国商业道德缺失问题严重，亦指出政府在市场经济快速发展中显出管理能力不足，并且“说句老实话”：把世界上任何一个有能耐的政治家放到中国这样的环境中，他都会叫苦连天的。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共产党目前所面临的挑战不亚于夺取政权。但这正是执政党的职责所在。主要报道领域是海外的环球时报用封底发表整版文章，称安全事故困扰制造业大国，描述中国所承担的压力和风险，并引用专家评语称讨论中国的问题一定要有一个总体和宏观的把握：中国是一个超大型国家，各种现象应在这个背景下来理解。

批评职能部门渎职、企业没有良心之外，中国青年报亦尝试探寻产业链条，于今日发表报道称“一百多家乳制品合格企业代表痛批行业阴暗面”：千里抢奶，不出问题才怪。

距离预定的神七发射时间只剩下三天，新浪已将神七专题放上新闻首页头条。告别系列丑闻，一场可以激发民众爱国热情的媒体大战已然打响。

（作者徐达内：曾供职于上海多家报社，现从事互联网行业。联络邮箱：xudanei@gmail.com）

记录说明：1、受客观条件和个人精力所制，本人媒体观察视野有限，我努力使之不偏颇，并争取在有机会时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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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尝试观察记录媒体倾向、技巧以及自感有趣之处，努力保持旁观，不作“合理想像”和无谓评论。

3、仅记录来自公开渠道的内容，不引用宣传通知等“圈内消息”，我努力保持一个普通受众的观感。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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