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北师大形势与政策培训讲课资料（俄罗斯外交政策的新调整1）

嘎嘣脆

        俄罗斯外交政策新调整的重要表象
        邢广程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近年来俄罗斯外交虽然谈不上战略性调整，但其外交政策的变化却是比较明显的。这些外交政策的新变化和新提法主要表现在2006年和2007年普京的国情咨文、2007年普京总统在慕尼黑安全政策问题会议上的讲话以及2007年俄罗斯外交部公布的《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概论》等文件上。当然俄罗斯外交政策的新变化还体现在其外交行动的变化上。应该说，俄罗斯外交政策的新调整表现在很多方面，而俄罗斯与美国和西方关系的变化则是新调整的主要内容。
        一、突出多极化外交理念，强调单极世界行不通
        普京在其执政的最后时期不必像以前那样掩饰自己对单极世界的厌恶情绪。什么是单极世界？普京解释说，这就是一个权力中心、一个实力中心、一个做决定的中心。这是一个主人的世界。这是一个握有无上权力者的世界。而普京所指的单极世界实际上就是美国霸权的世界。俄罗斯总统明确指出，俄罗斯不需要这样的单极世界。
        在俄罗斯看来，首先，单极世界与国际秩序中的民主没有如何共同之处。2007年2月在慕尼黑普京直截了当地反对有人给俄罗斯“上民主课”。“那些给我们上课的人不知为什么自己却不太想学习民主知识。”
        第二、单极世界不仅是不可接受的，而且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单极世界世界由一个国家垄断领导地位，缺乏足够的军事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源，更缺乏当代文明的道德基础。因此，单极世界是不可能成为现实的。
        第三，主张单极世界的单边行动成为人类悲剧和紧张策源地的促成因素。单边行动造成了几乎无节制地肆意在国际事务中使用武力，单边行动越来越无视国际法基本准则。在抨击单边主义时普京没有忘记点出美国的名字。在普京看来，美国将国际法准则几乎变为美国的整个法律体系，全面超出的本国边界，并在经济上、政治上、人道主义方面强加给其他国家。武力因素占主导地位必然会使一些国家更加渴望拥有大规模杀伤武器。单边政策成为军备竞赛的催化剂。
        第四，单极世界必然会被多级世界所取代。世界新的发展中心的经济潜力将不可避免地转变为政治影响力，并将加强多极化。普京提出，到应该思考全球安全整个结构的时候了，应该以在国际交往各主体的利益之间寻求合理的平衡为出发点。
        第五，俄罗斯应该以多边外交来遏制美国的单极世界和单边行动。
        第六，单边主义世界并没有形成，美国在全球事务中所起的作用非常有限。
        第七，多极化世界并不意味着国际关系的冲突。美国在中东地区无视多极化世界重要性的做法已经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单极化的暴力思想会给世界政治带来越来越多的冲突。
        我们都知道，普京在其执政前期，在“9·11”事件前后，试图谋求与美国拉近关系，对国际秩序多极化问题谈得不多，以免刺激美国影响两国关系。但现在普京高调在慕尼黑批评单极世界，这表明普京对美国的单极世界的想法已经到了不可接受的程度，也表明俄美关系处于十分困难的时期。普京总统此时大谈单极世界想不通的思想，无非是向世人表示，当今世界是一个多极化的世界，除了美国超级大国之外，还有诸如俄罗斯、中国、巴西、印度等国，他们都有可能成为世界的一级。俄罗斯的国际地位大大加强了。强大而自信的俄罗斯已经成为世界上积极变化的一个重要部分。随着“冷战”的结束而失去的平衡和竞争环境正在逐渐恢复。俄罗斯重新获得了外交上的独立性。上述思想都在俄罗斯外交政策概论中得到体现。
从顺美政策到逆美政策
        俄罗斯在“9·11”事件之后大幅度地采取了顺美政策，旨在通过全力支持美国的反恐战争来换取美国对俄罗斯的全方位的战略支持和认可。俄罗斯对美国的支持具有实质性意义，仅举两个例子就能够说明这个问题。正是俄罗斯有效情报支持使得美国很快地打垮了塔利班政权；正是得到了俄罗斯的支持中亚国家才能够主动邀请美国军队进驻。但俄罗斯实质性的支持并没有换来美国的相应回报，不仅如此，不久以后美国就对俄罗斯国内问题指手画脚。这对俄罗斯来说是不可容忍的。俄罗斯又一次感到失算了，对美国失去了希望，打破了对美国的幻想。于是俄罗斯变顺美政策为逆美政策，在伊拉克战争前开始有意识地与美国所确定的所谓“邪恶国家”提升关系。俄罗斯逆美政策旨在全球范围内抓取与美国进行讨价还价的砝码。
        自2006年以来，俄美关系分歧越来越大。3月份，美国著名的《外交》杂志发表文章，预言美国将在未来10年后取得“核优势”，在遭受美国第一次核打击后俄罗斯将失去反击能力。3月30日，普京总统表示，俄罗斯将保留足够数量的核武器，保持强大的核威慑，以确保国家安全。俄罗斯国防部长伊万诺夫重申俄罗斯洲际弹道导弹可突破任何反导系统。3月5日，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发表了《俄罗斯正在朝错误的方向前进:美国能做些什么》长篇报告，指责俄继续背离民主准则，在前苏联地区推行帝国政策，破坏该地区稳定，对其邻国主权构成威胁。3月16日美国发表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说，“最近的种种趋势说明俄罗斯正在偏离自由与民主之路，俄美两国未来的关系取决于俄如何调整其政治、外交和国内政策”。5月4日美国副总统迪克·切尼在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参加黑海和波罗的海地区领导人会议上公开表示，俄罗斯的国内政治进程正在倒退，希望俄罗斯能回到“民主化”道路上,切尼指责俄罗斯利用能源资源作为“要挟和勒索的工具”，有意破坏邻国的领土和主权完整。他说：“把石油和天然气当作要挟和勒索的工具并不能给俄罗斯带来合理正当的利益。”针对切尼发表攻击性言论，俄外交部长拉夫罗夫否认俄罗斯把能源供应用作“胁迫或讹诈手段”，指责切尼参加的会议“是要团结起来反对某个国家”，“某个国家”实际上是指俄罗斯。5月10日，普京总统在国情咨文中，批评了美国的对立思维，并把美国比喻成“狼同志”，“狼吃谁，根本用不着商量”。普京强调俄罗斯军队要实现现代化，以削弱来自外部压力。在八国峰会前夕，当美国记者提到有人批评俄罗斯民主进程倒退和压制新闻自由时，普京表示，从对比俄罗斯与美国总统的选举程序看，俄罗斯更为民主些。进入2007年俄美关系更加紧张，尤其是美国在东欧国家部署导弹防御系统激起了俄罗斯的强烈反应，俄罗斯甚至提出要将自己的核导弹瞄准部署美国导弹防御系统的东欧国家。
        尽管俄美关系出现很大的问题，分歧越来越大，但俄美重新回到冷战状态是不可能的。在表面吵吵嚷嚷的表象背后隐藏了深刻的国家利益。俄美关系在俄罗斯外交政策中占有优先地位。在俄罗斯看来，俄美关系客观上决定着全球安全和战略稳定，因为由于美国在世界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处理好俄美关系也是营造俄罗斯良好外部环境、解决俄罗斯社会经济发展问题的因素之一。如何评价俄美关系？俄罗斯政权认为，俄美关系目前仍然相当复杂，既存在重要的共同利益，也包含严重分歧。分歧重要表现在：第一，美国试图按照“领导者――从属者”模式打造俄美关系，从而导致俄美关系经常出现复杂化。第二，美国主张单极化，而俄罗斯则主张多极化。第三，美国出于政治上的考虑，绕开各种法律准则，在国际关系中用武力解决某些问题的因素已经强加给世界，而这违背了当代世界发展的客观趋势，而俄罗斯则主张以国际法和联合国等多边机构为支柱，在解决全球性问题上展开国际合作。第四，美国不愿承担安全和裁军领域新的国家法义务，而俄罗斯则积极主张裁军。
        尽管俄美关系中存在原则性的分歧，但俄罗斯方面依然认为，近年来俄美关系的发展仍是以正面为主。两国关系中的可预见性有所提高。俄罗斯实际上以两手应对美国，即在避免冲突的情况下捍卫本国利益，同时推动建设性合作。不过俄罗斯在2008年之前对俄美关系的进一步好转不抱更大的希望，俄罗斯只是确保在2008年俄美两国总统选举后再进一步明确两国关系的新内容，再寻求俄美关系的新动力。
        其实，俄美关系中一直存在缓或急的矛盾和分歧。美俄两国曾经是争霸世界的两极力量。苏联解体后美国成为世界上的主导力量，并采取各种方式挤压俄罗斯，致使俄美力量对比出现失衡现象，俄美关系的矛盾实际上是结构性的矛盾，若根本消除矛盾和分歧就必须改变两国的力量结构，但这实际上是做不到的事情。过去俄美双方都竭力掩盖这些矛盾，但现在情况发展到俄美两国领导人都不仅无法掩饰这些矛盾和分歧，而且他们相互之间开始公开的指责和批评，美俄战略矛盾日益表面化已经成为现实。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原因在于两国存在比较深刻的战略分歧，即美国根本就不希望俄罗斯日益强大，苏联的解体和俄罗斯的削弱是美国独霸世界的前提条件。为维护自身的战略优势，美国竭力采取各种措施遏俄弱俄，防止其重新崛起；而俄罗斯不甘受辱，谋求东山再起。美俄分歧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枝节性的分歧，而是战略性分歧，而两国的战略分歧是很难加以克服的。美国的战略就是不再允许其他大国强大到足以挑战美国的程度，以图长久地独占世界霸主的地位。从这个视角看问题，我们就会得出结论，俄罗斯的重新崛起不可避免地与美国发生战略上的碰撞，尽管俄罗斯也不愿与美国碰撞，但历史规定了这种结局。美国“遏俄弱俄”的战略是长期的，俄罗斯破解美国的战略也是长期的进程。还要看到，俄美独联体范围内明显增加了战略争夺，这是俄美战略利益碰撞的重点部位。尽管如此，美俄都不愿走向全面的对抗状态。在国际反恐和能源问题以及其他国际问题上美俄还需要合作。俄美关系很可能要沿着摩擦不断的曲线徐徐运行。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地缘政治环境一直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最开始伴随北约东扩和欧盟东扩进程的是东欧国家的义无反顾的西归进程。两个进程合而为一，给俄罗斯传统的战略影响空间以巨大的挤压。
        三、能源成为俄罗斯外交武器
        近年来俄罗斯频频打出能源牌，旨在通过能源牌实现俄罗斯国家的政治利益、经济利益和安全利益。石油和天然气不仅给俄罗斯提供了丰厚的经济动力和资金，而且也变成了俄罗斯实现意图的政治和外交资源。俄罗斯对乌克兰首先打出了能源牌，让全世界惊讶不已。俄罗斯与乌克兰的能源之争直接牵动着独联体内部的经济神经和政治神经。能源牌的打出表明俄罗斯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使联体国家倾向于俄罗斯，对那些离心力很强的国家如乌克兰实施经济最后通牒，要么与俄罗斯修好，则俄罗斯提供优惠的能源；要么疏远俄罗斯，则俄罗斯将其视为一般国家，按照国际市场价格来提供能源。俄罗斯再也不能忍受既享受俄罗斯的优惠能源待遇，又疏远俄罗斯甚至背离俄罗斯的行为。俄罗斯打出能源牌之后对乌克兰等国有所震慑，乌克兰等国与俄罗斯玩不起能源牌，尽管内心十分怨恨，但乌克兰等国必须面对现实。所以，我们看到，俄罗斯与乌克兰的能源纷争大致是按照俄罗斯的脚本演化。但是，能源牌是一副冒险牌，是一把双刃剑。俄罗斯在获得自己既定的经济和政治利益的同时，也引发了一系列的不确定性。尤其是俄罗斯频频使用能源牌，并使能源不仅作为经济资源而且也作为政治和外交资源加以重用时，自然会引起欧洲等一系列国家的忧虑和置疑。当俄罗斯将能源牌玩到白俄罗斯头上之时，解释俄罗斯乌克兰能源纷争的传统理由不复存在。要知道白俄罗斯是俄罗斯的盟国，两国几乎要变为一个国家了，俄白联盟已经不仅仅是一种政治概念了，而是一种两国的战略需求。但俄罗斯为什么会对白俄罗斯也要施加能源压力，它要获取什么样的战略利益？这样，世人就提出一个问题，俄罗斯无论对疏远者还是亲近者都会举起能源大棒。这种现象引起了俄罗斯周边国家很大的疑虑。
        欧洲反应最为激烈。欧盟对俄罗斯的能源政策越来越不信任。不信任的结果就是寻求更大程度地摆脱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准备尽可能多地从其他国家获得能源。但是，欧盟在中亚地区很难获得所需要的资源，因为俄罗斯已经开始有效地控制该地区了。
        俄罗斯不仅采用能源牌来制约那些资源缺乏的国家和地区，而且积极地整合周边地区盛产能源的国家和地区，例如普京总统前不久成功地访问了哈萨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并就石油天然气合作问题达成了共识。这实际上等于俄罗斯已经成功地破解了美国和欧盟绕过俄罗斯获取中亚能源的意图。
        能源燃料综合体在俄罗斯现阶段的国民经济发展中居于首要地位，俄罗斯在国际竞争日益激烈的形势下谋求更优越的能源资产和销售市场，以争夺更多的利益。俄罗斯在其外交政策新构想中已经明确表示，俄罗斯与其他国家一样，不会放弃天赋的竞争优势，也不会损害本国利益。能源因素在俄罗斯外交中的意义越来越大。鉴于这种情况，俄罗斯准备起草对外能源政策构想以及中长期实施方案，俄罗斯安全会议和俄罗斯工业和能源部正在联合起草有关文件。普京在慕尼黑安全政策问题会议上表示，俄罗斯在能源领域采取的方针是为各方制定统一的市场原则和创造透明的条件。显然，能源价格应该由市场来决定，它不应该成为政治投机行为、施加经济压力和讹诈的对象。
        以上只是从俄罗斯对美政策和能源外交政策的角度分析了俄罗斯外交政策新调整的若干表象，实际上俄罗斯外交政策的新调整决不仅仅限于上述内容，它具有比较宽泛的性质。俄罗斯外交政策的新调整也会引起国际社会相应的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