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批评是为了学术建设——以学术批评网为话题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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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宁（《中国艺术报》记者,以下简称“余”）：你主持的学术批评网在界内非常有名，您能否介绍一下学术批评网的情况？   

杨玉圣（中国政法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以下简称“杨”）：学术批评网，自2001年3月15日起试开通，3月19日起正式启用www.cacriticism.com域名。后由于提供租用服务器的公司意外的原因，曾被迫停止运行半年，2001年11月起恢复，以www.acriticism.com这一新的域名运作至今。  

作为一家独立自主的纯学术性网站，学术批评网是以积极推进中国学术批评事业的开展、发展和繁荣为己任的，并以实事求是、自由言说、以文会友、学术为公为既定的学术取向和精神追求。  
我自己的本行是美国史，学术批评并非主业，当然这些年来我确实是对学术批评情有独钟，也写作、发表过一些反应不一的东西，但只能说是尝试和努力，还很不够。我自己确实愿追随时贤，通过学术批评网，为推进学术批评在中国的开展和发展而竭尽全力。   

任何建设性的学术批评、学科评论、学术讨论，无论是已刊或未刊之作，本网均求之不得。集学术评论界新闻新论新作于一网，将是学术批评网持之以恒、为之奋斗的梦想和目标。学术乃天下之公器，学术批评亦然。在学术上，既破又立，是学术批评网的一以贯之的基本取向。学术批评网面向整个学术界（以人文社科为重心），其中最感兴趣的是跨学科的话题。  

学术批评网设有“学术规范”、“学术批评”、“史学评论”、“学界观察”、“读书时空”、“学术信息”、“学友论坛”等八大栏目，若有新作，随时上传更新。目前，学术批评网运作良好。  


余：学术批评网的宗旨是什么？  

杨：我要再次强调的是，学术批评网无非是为了借助日新月异的网络而为同好们提供一个平等交流、切磋商榷的学术平台，也是为了张扬学术正气、建树学术规范、DIZHI学术腐败、促进学术发展。学术批评网关注的中心话题，其实只有一个，即学术。除了学术批评，本网更关注的是学术发展和学科建设。本网开展的学术批评，决非为了批评而批评，而是为了学术的建设与发展。学术批评，既不是跟某人有怨有仇，也不是跟某单位过不去，而是为了学术公益，出于公心，实事求是。本网既提倡开诚布公的学术批评，也支持据理争鸣的学术反批评，只有这种你来我往的平等讨论，学术批评才有可能健康地开展和发展起来。  

学术批评网发表学术批评文章，虽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并非仅仅如此。批评，更重要的功能之一就是推介学术精品，传播学术精神。除此之外，学术批评网也发表了许多从正面讨论学术规范、推介学术精品之作的文章。批评，也绝不意味着学术界“漆黑一片”。推进批评，张扬正气，鞭挞邪气，也正是为了后来者更好地置身于学界、献身于学术。  


余：您认为网络是什么？ 学术批评网的发展策略是什么？  

杨：这是一个人言言殊的问题。我可能回答得文不对题。  

对于一个学者而言，网络在更大的意义上可能是一片学术新平台，是一个新的精神家园，是一种学术信息高速公路，也是得心应手的学术助手。  

现在的网站林林总总，数量相当之多，而且还会越来越多，但似乎真正适合学者看的专业学术网站并不多。那么，谁来为专家学者服务呢？因此，不求“全面”，但求“专门”，或许能走出一条特色之路。“走特色之路，为学人服务”，为学人预留一个新的学术交流的网上空间，就成为本网的最大心愿。  


余：您是如何看待人们的话语权的，您认为通过网络您获得了什么样的话语权？  

杨：有一个网站，无非是发言方便一些，谈不上人们通常理解的“话语权”。至于有的朋友说这是为了谋求“学术霸权”，恐怕也是无稽之谈。  

我一直认为，摆事实，讲道理，实事求是，以理服人，这是学术批评赖以健康开展的前提和规则，也是学术批评网创办伊始即一贯坚持的学术立场与操守。我们所提倡的批评，是学理意义上的批评，是学问境界上的讨论。学术批评，应当实事求是；学术反批评，也应据理力争。真理是不怕讨论的。何况，就学术发展而言，“建设”与“批评”，犹如鸟之两翼，的确不可偏废。“批评”，是为了更好地建设。   

事实上，任何一个学术网站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关键是去尝试、去努力。我自己也完全是外行，只是凭兴趣和热情，又靠一批朋友关心和支持，才使学术批评网有了今天这样一个差强人意的开始。   


余：您能讲述几个您与网络之间或与网络有关的事情吗?  

杨：学术批评网运行两年多以来，确实有一些故事可讲，也许将来我会有机会把它们一五一十地写出来。  

这里我想强调的是，除了落埋怨、遭嫉恨外，还有令人感怀的真情与关怀。我记得有一个网友在2001年6月1日留了一份题为“玉圣真不容易”的帖子：“办个网站费精力不小，还得罪了不少人，有人到了怒不择言的程度，大违‘君子绝交不出恶声’的古训。玉圣真是不容易，确有为澄清学界不顾自身得失的勇气”。还有一位自称是“一个喜欢读学术批评文章的晚生”的网友在2001年3月25日留帖“祝您的站越办越好”说：“您的文章我读过许多，特别是我读过您（编）的《书的学术批评》的全书，您在美国史领域严肃认真的书评。但是学术批评是一件有风险而且交易成本过高的活计，给批评者带来一些荣誉的同时，在现实空间也面临许多风险和压力。”   

本来，在现今的数码时代，注册一个网站，易如反掌。关键是，如何坚持下去？怎样发展下去？现在，我在犹豫中越来越坚定了对学术批评网的信心，因为有许多这样的比我更年轻的学友的理解与支持。只要一同付诸热心、耐心、恒心和信心，学术之树长青，恐怕就不仅仅是梦想了！   
     
河南大学《史学月刊》编辑部的周祥森是我交往多年的朋友，志同道合，从一开始就大力支持学术批评网。祥森在2001年4月15日写信给我，对网站开通满月、点击人数逾万表示祝贺：“它说明学术批评网的开通是适逢其时，深得学界人心。如此众多的学者访问贵网站，同时亦表明：尽管学术界有形形色色的冒牌货、败类，但大多数人良心未灭，依然担承着“社会良心”的角色。他们敢于说真话，敢于同各种学术腐败现象作斗争，甚至敢于逆龙麟。这种实事求是、追求真理和正义的精神，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舍我其谁’的大无畏的精神，让我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中国古代知识分子身上那种秉笔直书、‘以良史之忧忧天下’的精神风貌，通过贵网站，又在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身上回归了。毫无疑问，学术批评网的适时开通，将对21世纪中国学术的健康发展发挥巨大的、积极的作用，在21世纪中国学术史上必将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我深信这一点。‘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让我们以此共勉。”现在祥森自己也办了一个史学评论网，相当红火。  
      
2001年5月19日，我曾写过一则短文——《感谢与歉意：写在学术批评网开通两个月之际》，反映了初涉网络后一言难尽的酸甜苦辣之感：  
5月15日，是学术批评网开通两个月之际。作为网络芸芸众生中的小字辈，学术批评网在默默无闻中降生，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走自己认为应该走的路。   
两个月过去了，学术批评网终于在部分师友和网友中站稳了脚跟。黄安年教授还在本网开通50天之时写下了《学术为公 实事求是》的文章，可谓画龙点睛之笔。   
开通两个月来，学术批评网的总访问人次已达到47340、总点击量已达到81759。作为一个纯学术网站，能有这样的访问量，既让我本人、也让许多朋友感到惊喜不已。   
截止5月15日晚，学术批评网已发布文章558篇（其中学术批评147篇、史学评论128篇、学术规范27篇、学风建设11篇、学界观察135篇、读书时空110篇）。其中由本网首发的原创文章，已近三分之一。考虑到在本网发布文章尚无任何报酬可言这一现实，应该说，学者们如此支持学术、支持学术批评、支持学术批评网之公益之心，的确叫人感慨不已。 ……  
学术批评网开通后，出现了一些误会，我本人也因此而在网上遭到过不止一次的攻击与谩骂。现在想想，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只是希望，“公”“私”分开，不要把个人恩怨与学术批评搅和在一块。在我们这样一个布满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权力关系、金钱关系、师生关系、血缘关系、地缘关系等等正常关系与不正常关系的“关系社会”中，这样做当然很难，但必须努力去做。不然的话，学术批评是不可能搞好的，学术批评网也不可能搞好。   
最后，还得再次强调的是，学术批评网的成长，是与学界专家学者的关心、扶助分不开的，特别是本网文库中各位学者更是本网的骨干作者，他们的无私奉献成就了本网。……  
“网友论坛”，是留给网友自由言说、批评商榷之所（目前共有420条帖子和跟帖）。说到网友，我除了感激外，还不能不表示歉意：不得已而删帖的做法，可能会伤害了部分网友的热情。我不希望这部分网友能谅解，我只能表示歉意！   
两个月过去了，愿学术批评网走得更好！   


余：请问，传统纸媒应该与网络达成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杨：传统纸媒应与网络媒体达成一种良性互动、优势互补的合作机制，这是一种双赢战略。学术批评网一直致力于与有关学术刊物逐步建立起这样一种的建设性的伙伴关系。比如，《社会科学论坛》、《学术界》、《史学月刊》、《云梦学刊》、《博览群书》、《社会科学报》、《中华读书报》、《中国社会科学院院报》等国内有影响的学术报刊，均曾发表过本网首发的文章或专题讨论，如关于博导考博、北大王铭铭教授抄袭事件、学术刊物注释规范的三组专题讨论，曾集中刊发于《社会科学论坛》；围绕《中国学术腐败批判》的一组讨论文章，刊发于《云梦学刊》；关于学术论文“伪注”问题的专题讨论，集中发表于《博览群书》；关于“核心刊物”问题的讨论，发表于《学术界》，等等。因为时效性的关系，首先在网络上即时开展的学术批评与反批评，你来我往，很容易把讨论引向深入和立体化，如果在此基础上能将相关网上讨论转化为纸媒成果，那么，其意义则不仅是有立此存照、广而告之的效果，而且也为那些不上网或没有条件上网的学者提供了检索和阅读的便利。  


余：与报刊等纸媒相比，网络有那些优势？  

杨：概括地说，网络可谓威力无比，魅力无穷。与传统纸媒相比，方兴未艾的网络具有无限时空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即不仅时效性大大增强，而且空间也无限扩展了。这对于包括学术批评在内的学术发展提供了崭新的时空条件。要不是借助于网络，至少像学术批评网这样的学术平台是不太可能出现的。  

第一，与报纸相对有限的版面相比，网络提供了无限的学术空间。因在报纸上发文章受字数、篇幅限制而深感苦恼的学者们，现在可以尽情地在网络提供的新平台上无拘无束，议论风声。以往日报、周报等报纸媒体的版面局限和现实矛盾，现在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被网上论坛提供的广阔的虚拟学术空间化解了。  

第二，与学术期刊固定和相对滞后的出版周期相比，网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时效性极大地强化了。就中国目前的学术刊物来说，一般是双月刊，另有一部分是季刊、月刊，还有一批新兴的学术集刊为半年刊、年刊。因此，一篇文章从定稿到正式发表，往往要经过少则数月、长则数载的出版间隔期，从而使学术成果的发布在时间上呈现出相当严重的滞后性。可是，有了网络，就与此迥然不同了，它不仅提供了广阔的虚拟学术空间，而且还使得学术资源的共享性、学术成果发布的时效性获得了极大的加强。在学术刊物上发表一篇文章所需用的数月至数载的长出版周期，在如今的网络论坛上已经被简化缩短为几小时、几分钟。这种如此之短、近乎神速的短“出版”周期，为学术批评文章这种时效性强的成果的及时发布，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全新的技术保障。  

第三，网上论坛为广大读者（网民）参与读书奖这样的学术讨论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和现实可能性，这就使学术批评有可能从传统报刊时代的少数人的事业在网络时代转化为大众参与或大众关注的学术事业，从而极大地扩展学术研究、学术批评的民间背景和民意基础。比如，学术批评网的论坛的帖子都是很认真地在探讨问题，这与一般的论坛大异其趣。这可能与浏览学术批评网的网友大都是学界人士、大学生以及其他关心学术的朋友这一特定角色构成有关。一般的评论文章，往往是板着面孔，沉重有余而活泼不足，这也是不少人不愿意读评论类文章的原因之一。可是，帖子就不一样了，无论长短——短则寥寥数语、长则千言，基本上都是有感而发，不论是赞同还是异议，针对性都是比较强的。还有的帖子，则文采斐然，读之趣味盎然。我觉得，就文体而言，帖子之短小精悍，较之一般的长篇大作，带有一种革命性的挑战。而且，较之传统的文章，一般说来，论坛帖子提出的观点也更加丰富多彩了。这些对学术批评都将是很好的推动力量。学术批评，就应当是七嘴八舌，就应当是无所顾忌，就应当是自由言说；可以说，这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言论自由、思想自由和学术自由。  
      
第四，网上论坛在带来学术讨论空间扩大、时效性加强、民众广泛参与等优越性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无序性等新问题。  


余：您能推荐一些有影响的学术网站吗？它们的生存状态怎样？  
杨：在我个人的印象中，目前国内比较有特色的学术网站有：北大法律信息网、制度分析与公共政策网、学术批评网、学术交流网、史学评论网、文艺学网、公法评论、近代中国网、中国现代化网、世纪中国网、法律思想网、中评网、中华读书网、学而思网、法学时评网、国学网、光明网、中国学术城。  

上述学术网站，除北大法律信息网、世纪中国网、光明网、文艺学网、国学网等之外，其余都是学者个人创办的。与商业性网站不同，学术网站不以赢利为目的（事实上也很难赢利），目前真正有个性的学术网站往往是学者个人或部分志同道合的学界朋友创办、主持的网站。这些由学者主持的学术网站，基本上没有经费来源，大都是自己牺牲休息时间维护更新、自掏腰包。对于学者而言，自费办网站，已经是相当大的奉献了；而无偿占用宝贵的时间，则可以说是很大的牺牲。尽管大多数学者网站的主持人，对此无怨无悔，但长此以往，能否苦撑下去，仍不免让人担忧。  

相比于不可计数的商业、娱乐、新闻等其他网站，无论是数量还是规模，学术网站都很微不足道。但是，对于学术界、文化界、教育界、读书界的人来讲，学术网站的兴起仍然是令人高兴和鼓舞的大好事。  


余：总的来讲，学术网站目前存在那些问题与困难？  

杨：目前学术网站存在的主要问题和难题有：第一，经费问题。自掏腰包，可行于一时，但恐难以持久。第二，原创性不够。目前大多数学术网站还是已发布或转发有关报刊文章为主。因此，建议有实力、有条件的学术网站应逐渐过渡到以发布原创性学术作品为主。第三，规范性较差。这表现在许多网站肆意转发兄弟网站的作品，但从不注明原发网站，从而带来了网站之间合作的混乱与困难。因此，学术网站也应加强自律性。第四，与报刊等纸媒不同，哪怕是口碑再好的学术网站，其首发的作品也难以被承认为是已发表的学术成果。这是人们长期以来形成的学术思维习惯造成的，也与学术管理部门对网络学术成果缺乏重视有直接关系。  


余：学术网站的前景如何？  

杨：固然很难，但也并非全无希望。在发展的过程中，大浪淘沙，适者生存，劣汰优胜。我相信，学术网站，特别是专业性学术网站，仍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也将有很好的发展前景。  


余：您主持学术批评网，它给您带来了什么？是联系了众多志同道合的学术打假者，是网民的支持，还是其他的什么？  

杨：主持学术批评网两年多来，既有其乐无穷，也有苦恼无比，甘苦与共。通过学术批评网，既联络了志同道合的新朋老友，也树立了越来越多的论敌对手，一言难尽。  

我特别欣慰的是，自开通起，学术批评网即得到了不少学界师友的大力支持，他们不仅在本专业领域是富有学术成就的专家，而且也是活跃在学术评论界的有广泛影响的学者。事实上，像学术批评网这样的纯学术网站，离开了学界专家学者的参与、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与此同时，许多相识、不相识的网友也给予了极大的同情与呵护。办这个网站，当初完全是兴之所至。当然，我也确实期望能借此推动学术批评的学术化，但一个人的力量毕竟太单薄，一个人的努力和能力终归是非常有限的。只有依靠大家的关心，群策群力，才能会产生一些结果。惟有大家都认识到学风的重要性，都自觉维护中国学术的形象，那才是希望之所在。  

古人云：君子以文会友。确实是这样。只要是好文章，总会有人欣赏的。只要认真，只要努力，持之以恒，学术批评网就能成为“以文会友”的桥梁。当然，这不可能是轻而易举之事，但我相信，总会逐渐得到认同的。哪怕有批评，即使是尖锐的批评，也未尝不是好事。意见归意见，观点归观点，朋友还是朋友。因为观点不同而反目相仇，因为争论而由友为敌，这是我们常常摆脱不了的一个怪圈。这个怪圈流毒甚巨，已成为制约学术批评健康开展与正常发展的一个重大障碍。葛剑雄教授曾提出：经过学术讨论之后，应当“朋友依然是朋友，论敌继续当论敌，既是朋友又是论敌也未尝不可。如果作了朋友就不能当论敌，这样的友谊就太脆弱了。”我非常同意剑雄教授的见解。  


余：在开展学术批评与反批评的过程中，怎样避免违法的事情发生？怎样树立一种新的学术批评风气？  

杨：作为公益性的纯学术网站，学术批评网欢迎一切摆事实、讲道理的学术批评与反批评，但坚决反对和拒绝缺乏事实根据的匿名谩骂、无事生非。法律的事，我管不了，但我作为学术批评网的主持人，我不会允许违法（比如侵犯名誉权、著作权等）或有违学术道德（如匿名谩骂等）的文章、帖子出现在学术批评网上。学术批评网只要存在一天，这个为人为学的原则就不会放弃。 “文责自负”，是指的学术观点上的负责任。如果以“文责自负”为掩护而有意识地攻击他人，那么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网络是开放的，但网站必须是负责任的，一个真正负责任的专家学者在开展真正的学术批评与反批评的时候，也必须是负责任的。这种责任既包括法律责任，也包括道义责任。  

学术批评网所张扬的批评与反批评，应是实事求是、生动活泼的新气象，应是以文会友、学术为公的新境界。文人相轻、同行为仇的风气，应该彻底改变了。与人为善、平和民主，应当成为新学术批评的格调。过去，一旦有批评，一旦有争论，哪怕当初是再好的朋友，最终也往往不欢而散。现在，能不能改变一下呢？   

学术批评的规范，不是什么条条框框，而是学者心中自觉的自律和他律意识。学术就是在争论中曲折前进的，为什么就不能真正把学术批评更好地开展起来呢？   
     
只有大家都意识到我们都在中国学术文化这同一条“泰坦尼克”号上，都对学风文风问题有起码的排拒立场，并以身作则，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学问，才可能保守一块净土。我们的后代子孙才有可能对我们保留一点理解与尊重。  


余：有的朋友担心“如果借反对学术腐败打击不同观点”，岂不是在某种意义上的落井下石吗？  

杨：这里涉及到为什么要反对学术腐败的问题。担心“借反对学术腐败打击不同观点”，并非完全是杞人忧天，因为以中国之大、学界中人之众，出现这种情况是完全可能的。不过，只要是真正的学者，只要是出于学术公益之心，只要是摆事实、讲道理，只要是署上真名实姓，绝大多数学术界的专家学者和广大读者还是完全能够分辨是非的，如果真的有人搞“落井下石”，也是会败露出马尾巴的。每一个人心中都会有数的。   

其实，就目前学术界的实际情况来看，尽管对学术腐败痛心疾首的人不少，但真正站出来致力于反对学术腐败的学者却寥寥无几，因为这样做的代价太大了。要耽误宝贵的时间、影响自己的科研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还要承受形形色色的打击报复。已有不止一位学者因批评学术腐败反被告上法庭，尽管先告状的恶人均未实现其目的，但作为被告的学者却也往往被弄得身心憔悴，令人心寒。学术腐败者之所以有恃无恐，学术打假之所以举步维艰，就在于学界中的好人太多了，和事佬太多了，东郭先生太多了。   

可是，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那些被报刊公开批评有严重抄袭剽窃问题的人，却安然无恙，教授照做，博导照当，甚至依然还是国家正在重点投资建设的名牌大学的所长、院长、副校长。例外的只是原上海华东理工大学的教授胡黎明曾为此而鸡飞蛋打，他可能是运气欠佳的倒霉蛋而已。   

从这一点来讲，反对学术腐败，可谓收效甚微。正因为前车不可鉴，故重蹈覆辙者络绎不绝，因为这样做的成本小、成效好，即使漏馅，该得的还是固若金汤，他人奈他如何！这种“榜样的力量”，不知道是不是学术腐败日甚一日的原因之一？   

不过，也不要完全悲观。因为正是这些反对学术腐败的声音，反映了学界的良心仍在，尽管这些书生常为人讥为“不识时务”（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有了这些人，有了他们的仗义执言，我们的后人也许会多少感到一些欣慰。  


余：就您自己办学术批评网的体验而论，您感到最难的是什么？  

杨：主持一个网站，很难；操持一个学术网站，更难；而主办一个像学术批评网这样的纯学术性网站，则可以说是难上加难、难乎其难！  

其中，最难的就是人际关系这条拦路虎。说实话，当初之铁了心办学术批评网，对于冷嘲热讽、挨骂落埋怨以至打击报复、吃官司等等，都是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的。可是，我毕竟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网站只是其中之一），怎么可能有兴趣去应付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是是非非呢？您肯定也有所耳闻目睹，在国内的大学也好、科研机构也罢，哪个地方的人际关系不是特别复杂呢？无论如何，学术批评网是卷不起这个人际关系的旋涡的。可是，只要是涉足批评，哪怕是纯粹学理意义上的严肃批评，也往往会被扯到无谓、无聊的人际关系上，因为我们的学术界跟社会一样，本质上还是一个“关系社会”。于是，作为学术批评网的主持人，我也就首当其冲地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并成为某些论坛（如世纪沙龙等）、某些人（如南水等）一再谩骂攻击的对象。  

常言道：“赔本赚吆喝”，对于学术批评网和我本人来说，可以改成“赔本招挨骂”，或许更贴切一些。  


余：后悔吗？还会继续做下去吗？  

杨：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因为我相信时间可以证明一切。而且，除非无所事事，否则，做任何事情，总得有付出，总得有代价，何况是办学术批评网、推动学术批评这样在许多人眼中是“异类”的事情。  

学术批评网现在不是将来也不可能是最受人欢迎的网站，但我相信它仍有在我们中国存在的充分的合理性，因为我们实在是太需要正常的学术批评了，既需要严肃认真的学术批评实践，也需要实事求是的学术批评精神，还需要与人为善的学术批评氛围。  


贵在坚持，这就是学术批评网的信念。只要有可能，学术批评网就会坚持下去。  

退一步说，哪怕哪一天终于关门大吉了，我们也会因为自己曾经尝试过、努力过而感到慰藉。  


余：您如何看待学术批评事业在中国的前景？  

杨：我的一贯看法是，既不乐观，也不悲观。其所以不乐观，是基于对当下学术批评现状的观察。为什么不悲观呢？这是因为，离开实事求是、生动活泼的学术批评，就不可能有真正富有生命力的中国学术。  

21世纪中国学术的发展，必然伴之以学术批评的进步；但这得假以时日，尚需苦撑待变。  


学术批评网(www.acriticism.com)首发 2004年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