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二丁:对朝鲜问题的几点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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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朝鲜问题的几点考量

山二丁


对朝鲜人，我内心深处是同情的。我愿他们能尽快地告别物质的匮乏、精神的单一，我愿他们的国家能放弃意识形态的缰绳，早日融入到国际大家庭中---这些都是我作为一个个人的基本想法和做人的起码应有的良心。

但是，如果站在国家的角度考虑，这些个人的想法就显得迂了些。也许，在国家利益面前是不能囿于良心这样一些东西的，一个国家的利益对另一个国家而言，是不讲良心的，它只有利弊的权衡，即便它有时也讲点人道主义，那也是因为它为了国家的形象和长远的利益的缘故。国家利益，相对于个人利益而言实则是一个顶尖级的可以理解的“势利鬼”，这也就是为什么兄弟国家可以反目，仇敌之国可以成友的看起来不可理喻实则可以理解的国与国之关系的变迁，比如当下的朝鲜，如果有朝一日成为我们的敌国，我对此是不会感到奇怪的。在国与国的关系上，任何一国的国民是只记对方的仇与坏的，至于好，那就让对方自己去记好了，这是世界各国国民的普适法则。


朝鲜与中国

历朝历代，朝鲜与中国就结下了不解之缘，这既是一种地缘的“不解之缘”，也是一种文化的“不解之缘”，甚至是一种人种的“不解之缘”。从古至今没有哪一个国家象朝鲜那样与中国关系如此紧密、命运如此相连的，它象是中国的头发，割之不痛而牵之则动中国之全身----在古代，中国与朝鲜的关系主要是征服与反征服直至成为附属的关系，而到了近现代由于有第三国的介入（如日美）其关系错综复杂了起来。中与朝的关系除了人口的迁移，文化的传播，物资的交流外，更有诸多大大小小的战争掺杂于两国历史中。

从古代史看，比较著名的有公元612年隋炀帝征朝鲜，三征未果，后因隋朝开国大将杨素之子杨玄感率五千余隋朝后勤部队发难，趁隋国内空虚之机攻城掠地，从而引发天下大乱，隋因此亡国。近代有1894年甲午中日战争，朝鲜既是中日的战场之一，也是中日开战的导火线，战争最终以清朝的彻底失败而告终，此战导致许多灾难性后果，其遗害延绵一百多年，至今都未完全走出其阴影、消除其余害。现代则有毛**时代的朝鲜战争，尽管战争结果尚可，但此战造成我方巨大的人员伤亡且直接导致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加强了对我国的封锁，阻滞了我国经济的发展。此战的得失有待进一步评判。

从这些历史看，朝鲜对我们而言不是一个吉祥之国而是一个祸患之国，有时它甚至是一扇灾难之门，不打开则已，一打开则国灾不断祸患无穷。面对朝鲜，中国往往无法置身事外，更无法独善其身。如何在今后打破这一历史怪圈理应成为肉食者及有识之士考量的重事。


儿子与父亲

我们知道，做儿子的要否定甚至少量的修正自己的父亲已成定论的东西比否定一个邻居或同事或前任等要难得多，尤其是当这个做儿子的一切都来源于自己的父亲时。假如由MAO**来做邓小平已经做过的改革开放等事情很可能根本无法做。由此推之，金正日要搞改革开放是非常为难的。以他所站的高位完全应该看到中国越南等与其有相似背景的国家搞改革开放所取得的成就，他未必就不想依样画葫芦，可是，他是金日成的儿子，这一点决定了他不可能有太大的突破，甚至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都显得异常为难。再加上东方的孝道等一些儒家观念的影响，金正日无法绕过他的父亲更不要说否定了，这意味着他将不会有多大的作为,所以他的王朝将是一个维持王朝而不是一个进取王朝。是谁或什么原因造成朝鲜当今经济上的窘境也就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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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也要看到，事有所逼有所迫才有所为，当被逼入墙角了无退路时他又会显露出一定的进取心来、作出一些无伤大雅的改进，或者“逆着孝道”搞改革开放也是有可能的，但这种“可能”往往成反复不定的状态。如果它的改革开放处在试验阶段的话，也就意味着其将长期处在试验阶段，就象一个女人怀着孕却不生育一样。目前看，朝鲜仍无法突破号召全民种红薯土豆那一套法子。

不否定父亲就无法生出改革开放这个孙子，而否定父亲也就意味着否定自己，伟大的金正日将军很为难。


中国不应促进朝鲜的改革开放

有相当多的关心朝鲜问题的人认为，中国应该加大力度促朝鲜早日走上改革开放道路，就如同中国曾经走过的那样。对这样的观点，我是不敢苟同的。不论朝鲜内部是否搞改革开放，我想中国都不应该起任何促进作用，不但我们的国营资本不应参与其中，对民营资本也应予以约束，以防止起“促进作用”。在参与北朝鲜经济改革方面，我觉得我们不宜鼓励国内企业大力加入从而加速他们的改革进程，虽不好明文阻止，最好让其蜻蜓点水。

鉴于朝鲜半岛的现状，朝鲜搞改革开放意味着朝鲜朝统一的方向迈出重要的一步，如果一步一步地累进，朝鲜半岛的统一将不可避免地到来，而南方统一北方的可能性远远地大于北方统一南方。在统一问题上南方无论是经济实力、政治制度、国际关系等几乎全方位处于强势位置，北方则全方位处于劣势，而新的统一国家的模式很可能是照搬现在的韩国模式，这样的由南统北的结果恐怕不是中国愿意看到的。一个统一的新的朝鲜国的诞生后，为了起到稳定的作用新国家必然要挽留美军驻防，这将意味着美军可以驻扎在鸭绿江边与我们的边防军面对面了，这也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也许我们无法阻止或抑制朝鲜内部发生的改革开放的要求，但约束我们的资本及其他参与力量，从而迟滞其未来统一的到来，这应该是我们能够做到的。

也许有人说朝鲜的改革开放不见得会必然导致朝鲜半岛的统一。对此，尽管不能武断地说“必然”，但应该看到，改革开放事实上就是在为“统一”扫除障碍，它首先扫除的是经济体制的障碍，亦即使北韩的经济体制向南韩靠拢最终归于同一即“市场经济体系”；其次，它会瓦解金氏王朝建立的意识形态体系，这一体系实际上是朝鲜统一的最大障碍。一旦这两个障碍消失， 朝鲜半岛的统一也就成了水到渠成之事。所以说，“改革开放”这桩对我们本身来说是美事的东西，放之于它国就要考虑考虑了。

宁可不要朝鲜这个市场，也不要促进朝鲜的改革开放。我们宁可要一个封闭的不思进取的经常向我们哭鼻子的穷朝鲜，也不愿要一个富足的对我们无所欲求的甚至是统一的经常对们提一些领土要求的朝鲜。


朝鲜核问题

一般地，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希望自己的邻国拥有核武器，我们国家也不会例外。但朝鲜拥有核武器也有几个于我方有利的地方，主要是：

一， 朝鲜有核有利于维持朝鲜半岛的***现状。前面已经分析朝鲜若统一应是南方统一北方的方式进行的，这种方式不是我们希望的，其实任何方式都不是我们希望的，我们压根儿就不希望朝鲜半岛统一，但是如果北方有了核武器情况就起了些许变化，核武器使金氏政权的分量大增即起到了“压称”的作用，有了这玩意儿朝鲜半岛要按两德模式统一其难度大大地增加了，甚至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成为一桩悬案，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核武器是朝鲜半岛***的加固剂。

二， 朝鲜有核极大地增加了朝鲜问题的国际份量。朝鲜有核与无核显然是有质的不同的，有核的朝鲜问题与无核的朝鲜问题孰轻孰重也是一目了然的。由于我们与朝鲜的特殊关系，朝鲜问题的份量的增加也就大大地增加了我国在这一问题上的份量即重要性，且不说中国对朝鲜的约束力有多大，事实上，除了中国又有谁能够对它施加关键的影响呢？俄国对其影响有限且兴趣不是那么浓；日本对朝鲜说什么在朝鲜看来等于放屁；韩、美则始终处于朝鲜的戒备心中。在美国人眼里中国是能够对朝鲜给予一些影响和约束的，尽管这种约束并不那样强有力甚至弱于蛛丝，但在美国看来是不可或缺的。这实际上意味着我们在美国人面前在一定的时机下可以打一打朝鲜这张牌从而谋取我们的利益。事实上，六方会谈对提升我国的国际地位已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当一个国家在某一方面有求于我们时，它在别的与我们有关的方面就不得不有所让步或收敛，这也是国之常情。

问题的另一面是，对朝鲜这样一个家拥有核武总是不能令人放心的，即使它是我们的兄弟国。从长远看，万一朝鲜半岛成为一个统一的新国家却因北韩拥有核武而使新国家拥有核武这对我国来说肯定不是一件好事。对这个问题，我的看法是最好先让朝鲜拥有核武，然后通过某种方式使朝鲜放弃核武，这实际上就是先有意让一个问题出现，然后通过参与解决这个问题而谋取我们的利益。这听起来有点玄，但并不见得不可行，事实也象是这样进行的。也许有人说如果朝鲜不放弃核武怎么办？那就让我们主持的北京六方会谈一直存在下去就是了，反正美国是不可能去轰炸一个有弹可投的核国家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无此先例），除非这个国家的“核”还没有成为“弹”。有人担心朝鲜退出六方会谈从而使六方会谈无法继续下去。只要看一看朝鲜周边就知道除了中国，朝鲜没有什么国家可依靠的了，朝鲜强烈需要中国，而中国需要六方会谈，所以朝鲜不可能真正退出六方会谈即使它有时一时冲动地宣布退出。

让其拥有又让其放弃，我们在这个过程中谋利且又享受结果，这是比较理想化的朝核问题存在与解决方式。


朝鲜一旦有事中国是否应干预

朝鲜这样一个国家，它的经济基础是非常脆弱的，虽说其意识形态高度地统一，看起来只有一个声音一个“主体”，这种反常的一致性掩盖了巨大的社会危机，对这样的国家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从历史上看，朝鲜有事时总是会牵连到中国的，即便中国想置身事外都无可能，古代史、近代史和现代史告诉我们，面对这样一个多事的邻国中国无法做到独善其身。

不论我们最终是否会采取干预的决策，做好干预的准备应是未雨绸缪之举措。干预的能力是令人有信心的，可供利用的资源也是充分的，比如大量的脱北者及国内的朝鲜族。有准备比没准备的好，有干预预案比没有干预预案的好，这些是不需要太多的讨论的。

一旦朝鲜发生变局，到底应不应该干预以及到底应在何种情况下进行干预，这需要中国高层在临机处事时的高度敏锐性和决心。在此，我很难说在以下几种情下应该干预，如：1，朝鲜出现权力真空；2，大面积混乱，已崩溃或即将崩溃；3，出现权力斗争，某方已向我方提出出兵干预要求；---。在某些重大事件出现以后是否干预，这种决策是受多种因素的牵扯和影响的，甚至决策者的心理因素都起决定作用。不论作出干预的决策有多困难，我认为在以下情况下我方应果断地强力干预：一是朝鲜出了某些重大事件后已有迹象表明韩美即将干预，如果这样的判断已有较大成份的肯定的话，我方应赶在韩美干预之前进行闪电般的强力干预；二是朝鲜出了某些重大事件后朝内部某些势力已明确或暗中要求韩美介入或亲韩美政权即将出现，我方亦应闪电般强力干预；三是朝鲜出了某些重大事件后，由南方统一北方已快成定局，我方亦应闪电般强力干预阻止其统一。为什么在出现以上三种情况下我方应强力干预，这主要是出于这样一些考虑：一是，成立一个听我们的话的亲中政权；二是，对于朝韩我们并不害怕其统一，即使其统一了相对我们这样一个大国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小国而已，那么为什么我们又要干预以阻止其统一呢？这是因为如果朝韩非统一不可我方可以提出一个条件：美军撤出朝鲜半岛以换取我方撤出干预力量并作为我方允许南北统一的一个必要条件；同时，这对激活其民众去赶走美军应该是有作用的；当然也可附加另一个条件即朝鲜半岛无核化。

对于我方的干预，也许有人会说“你说的干预不就是侵略么，是否会重演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后的覆辙？”我认为中国不是伊拉克，朝鲜更不是科威特。若真是干预了，我们不过是派了点兵到了那个地方而已，甚至可以算作是一种义务维和，我们并不是要将其变成我们的一个省，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满足了我们的条件后我们可以考虑撤出。这些意图，如果我们的高层真有的话，甚至可以向美国人公开说明，免得他国误会。


六方会谈

六方会谈如果取得较大的成果，比如说一次性解决朝鲜核问题或者说接近解决这一问题，这种情况并不应该是我们希望得到的。为什么这么说，这是因为，一般地，人们普遍认为我国作为东道主主持六方会谈并取得重大成果这对提高我国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具有重大作用。这种看法是非常客观的、似乎无可非议，但其局限性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上，朝鲜核问题的存在给了我们一个提高国际影响力的机会，同时由于我们与朝鲜的特殊关系，因而这个问题也是我们牵制美国的一张间接的牌（台湾问题也许是美国手中的一张牌）如果我们主持的六方会谈一下子把朝鲜核问题解决了的话，六方会谈也就寿终正寝了，我们手中的这半张牌也就消失了，这是很可惜的。

朝鲜核问题的存在对我们有利，但同时我们又要主持解决这个问题。一方面我们需要其存在，一方面我们要去解决之，这是一对矛盾。这一矛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会存在着。对六方会谈，我觉得以下情形应是我们想要的：

一， 六方会谈不断地在北京举行（即便没取得成果也有利于扩大我们的国际影响，这是我们的目的之一）；
二， 每次会谈小有成果（成为会谈存在下去的支撑）；
三， 朝方在核问题上经常反复（这会引起六方会谈停停谈谈）；
四， 美国方面在这一问题上经常有求于我们（这也是我们的目的之一）；
五， 核问题总是得不到彻底解决（解决了的话六方会谈就散会了，相反，北京就可以偷着乐）。

当然，这只是一个理想化的设想，我们也不能想怎样就怎样，但事在人为，尤其是在我们有所选择的时候。原则上，我们主持六方会谈，目的不是要去解决朝鲜核问题，相反地，是为了使这一问题长期存在，以便于我们长期主持六方会谈；但是，另一方面，为了使我们主持的北京六方会谈维持下去，我们又需要去促成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小成果作为六方会谈存在下去的支撑。在六方会谈的问题上，我们需要“韧”，更需要“智”，从而达到六方会谈为我所用为我所利的目的。


朝鲜问题总是一个中国问题，这既是一个地缘政治的渊薮，也是一个历史延承的宿命。既然我们无法独善其身，不如做到有备无患。



山二丁 2005年8月20日夜于湖南岳阳
e-mail:shanrrd32@yaho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