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水扁和新台湾

白鹤

陈水扁和新台湾看历史，观察社会的发展趋势，应当有一个大跨度。在一个社会，很多民众的目光是短视的。但是，这些目光短浅的人群，恰恰是历史进程的必要材料。惟有感谢大多数民众的材料性质，才使政治人物无论优劣都必须被历史记忆。我们过去总是说要为伟大的祖国垫砖加瓦，做快乐的铺路石。不用谁提议，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必须如此。百年之后，不会有谁在乎我们这些历史的材料有什么意义，我们是否曾经存在过，没有人关心。但是，一些特别的人物，将永远的活下去。

人类社会也必须由绝大多数成就极少一部分人。不然，谁都不被政客欺骗或愚弄，便没有了那种领袖人物存在的可能性。台湾，陈水扁执政8年，欺骗了台湾人民8年。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老兄2004年竞选连任靠假谋杀成功，但是，民众就是那么好骗的。他在李登辉的帮助下，把自己包装成为“台湾之子”，常常用“爱台湾”来赢得选票。可陈水扁最爱的是钞票。等他下台之后，他的弊案终因瑞士银行一个铁证令他再无法抵赖。虽然司法程序很复杂，要较长的时间，然而陈水扁将自己暴露为台湾历史上级别最高也最愚蠢的贪官，是没有疑问的。

台湾的历史比较长，不过，台湾跃升为真正的宝地，却从蒋介石退守台岛开始。大陆这边有人耿耿于怀老蒋撤退时带走了一点黄金。其实，那点黄金还不如20世纪50年代初广东收集起来的黄金多。大陆从那时候开始的三十多年中，实行限制民间黄金私藏与流动的政策，全国各地纷纷收缴黄金，广东上交国库的黄金仅1950年就达到700多万两。蒋介石运去台湾的黄金多少？300万两而已。蒋介石带去台湾的，最重要的不是黄金，而是一大批人和一大批重要的知识分子。像胡适等，就跟着老蒋去了台湾。蒋介石身上有深厚的教育救国情结。抗战时，别人主张把大学生弄到前线当战士。蒋介石却坚持把大学迁到后方去。中国的教育，因此没有因抗战打回到1911年之前。华人中的很多杰出科学家的成功，包括杨振宁、李政道、钱学森等，就受益于蒋介石的教育政策。蒋介石的儿孙，多饱学之士，不同于别的“高干子弟”。比较某些特殊高干的言行与手迹，就可以看得更加明白一些。

蒋介石统治台湾也讲政治，也有政治清洗，他**也反台独，但总的说来，仍有些开明，没有变态地打击知识分子。说真的，蒋介石完全有理由发动针对知识分子的政治运动。他其实是一位坚定的抗日斗士，可知识界的一些人却把他塑造成一位不愿抗日的领袖。没有西安事变，便没有老蒋的抗日。其时，不间断的学生运动，不停地把矛头指向他。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没有获得罗斯福、邱吉尔、戴高乐、斯大林那样的胜利光环。过去列强加给中国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也在抗战胜利前基本废除，雪了国耻。可有很多知识分子把他看作妖魔。对知识分子，蒋介石有一定的压制，不然也就不会发生“美丽岛事件”。李敖恨老蒋成病态，也因为坐过大牢。但是，蒋介石没有要求舆论的绝对一律，没有把反对者、不同政见者统统加以“处理”，更没有扩大化。于是，思想的种子得以存留。

然后是蒋经国改变了台湾经济，让台湾人一下子富得流油了。民进党执政之后，致力妖魔化两蒋，惟蒋经国的历史贡献无法抹杀。蒋经国的人生经验很有意思。他曾经是共产党员，在前苏联生活过，就连老婆也是俄罗斯人。务实，勤政，关心民众疾苦，是蒋经国基本的行政风格。台湾的每一个乡镇，他都曾经走过。蒋经国没有像父亲一样，把“大统”传于自己的儿孙。就算别的儿女不可用，私生子章孝严（蒋孝严）也是可用之材。他没有，而是自我结束蒋家王朝。同时，他解除台湾长期实施的严厉管制措施，报禁、党禁统统解除。民主自由的种子，借着已经腾飞的台湾经济扬帆起航。蒋经国的失败，可能是“选错接班人”。他挑选的李登辉，被历史证明是一个十足的反骨仔，并以日奴的身份而自豪。但在渐渐兴起的民主土壤中，一个领导人的好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李登辉使坏，让国民党差点彻底崩溃。台湾政权，在不成熟的民主选举中，落到大骗子陈水扁手中。制造族群矛盾，利用海峡两岸紧张局势换得政治筹码，选举中什么歪招、怪招都用尽了。在台湾选举中，产生了一种被命名为“奥步”选举文化。可奥步用到极致，把民主选举最坏的一面都展示过之后，台湾人开始在选举中走向成熟。到陈水扁当政后期，陈水扁与民进党节节败退。纵然有执政党和丰厚的行政资源优势，可民心思变，民主制度的魔力最终显现出来。

陈水扁主政8年，不在于政绩，不在于台湾经济的衰退，而在于教会了华人圈子如何运用得之不易的民主权力。这不是陈水扁的贡献，但他的所作所为，教会了民众有关民主的很多东西。他太烂了，太贪了，这使民众进一步认识到权力背后的真相。政客会骗人，有可能是天下最坏的扯蛋型人物。既如此，就不要轻易相信这号人。要不相信，就一定要有很好的法律体系，有足够自由的媒体存在。对政客，就是要用笼子装起来，而不是民众被政客用强权关进笼子里。这样，虽然可能选一个坏蛋做领袖，但只要这个坏蛋未拥有无限的权力，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实在看不过眼，可通过弹骇让他提前下台。若还可以忍受，那就到下次选举时将他及所属政党选下去。等下台了，他只要手脚不干净，就一定留下把柄。有了证据，便可以将他送进法庭审判。

面对陈水扁的弊案，台湾民主暴露出不少问题。这样的人早该下台了，但台湾的司法尚未完全独立，有些早有线索的弊案未能及时追查下去。让陈水扁得以连任“抢击事件”，台湾议会的调查泛力。台湾的法律，至今没有“财产来源不明罪”。陈水扁利用权力，把“国务机要费”列为机密，也表现为台湾法律的软弱。但台湾媒体的高度自由，给了台湾民主的最大保障。媒体什么派别都有，关键是说出来的话有没有人相信，是不是事实。陈水扁的贪渎，不仅闹到全台湾沸沸扬扬，而且还成为世界新闻。在媒体的监督下，一方面陈水扁及相关有污点的人可能难逃法律的惩罚，一方面也会对完善法律起到很大作用。法律完善之后，即便台湾出现比陈水扁还恶劣的人，也无大碍。

台湾的新生，源头从两蒋开始，直到陈水扁家族弊案被铁证揭露，以陈水扁公开向民众“道歉”，承认自己的“罪过”，方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陈水扁的历史“贡献”，就是让台湾人的眼睛更亮堂了，教他们更加珍惜民主制度。以后的台湾，当真会是华人社会的新骄傲。有人只看到台湾民主的表面，嘲讽台湾民主是劣质民主，那是没有看到台湾民主的根基在何处。某些假民主之国，通过选举却选出新的强权政客做领袖，那才是劣质民主。拉美、非洲等地一些国家即如此。

由于陈水扁毕竟曾为台湾最高领导人。或许，最终他受到的惩罚会比较轻微甚至不用坐牢。这其实已无关宏旨。秘鲁也出过类似的可耻政客，那是藤森。因为藤森，秘鲁的民主发展就好过拉美其他一些国家。坏事能转化为好事，前提是能让人看到坏事坏在何处。台湾人看到太多民主的毒副作用了，便有了新的免疫力。此乃台湾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