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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剑:忘记过去就没有未来——光州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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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3 14:38:2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到光州去
  这些年来,我每年都要去趟韩国,差不多快跑遍韩国了,但一直没去光州看看。韩国的城市大同小异,有自然景观而缺人文景观,光州因办有“光州双年展”而在亚洲当代艺术领域尚有一定影响。我这次去光州,并不是冲着它的双年展,因为没到展览的时间,而是冲着它的一段历史:发生于1980年5月的光州事件,韩国史称“五一八民主运动”。年初,我写了《历史的真相与和解》一文,其中首先提到了光州事件的发生和影响,我的着眼点在于,韩国在政治转型之后是如何处理其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正是带着这样的问题意识,我确定专门去趟光州,实地感受一下这座城市在经历了三十多年的时间风雨之后,是否还保留着对那段血腥历史的记忆。
  光州地处韩国西南部,是全罗南道的首府,为韩国第五大城市。这次因为要去光州,和韩国朋友聊起这座城市,没想到的是,韩国不大,地区之间的隔阂甚至对立情绪还非常严重。我的韩国朋友是一个雕塑家,他出生于韩国东部,按他的说法,东部的韩国人从来就和西部的韩国人说不到一起去,尤其是对光州人抱有很深的成见,普遍认为光州人好斗、偏执。韩国前总统金大中是全罗南道的木浦人,属于泛光州地区,这位资深的政治领袖和光州的民主运动有着密切的联系。而金大中的左翼立场以及他在当选总统后实行的北方政策,并不为东部及首尔的中产阶级所接受,由此导致了韩国的东西政治对立。我的韩国朋友对我解释说,为什么韩国政府会给予光州以民主化运动发源地的地位,就是为了防止国家分裂。
  虽然我的韩国朋友对光州抱有明显的地域“歧视”,但他还是非常乐意陪同我走一趟,为此他还找了他当兵时期的老上司,一个韩国前陆军上校,随我们一起前往。这位退役上校在光州事件发生时正好驻军光州,担任上尉通讯官,他对这个事件的评价显然还保留着当时官方的说法,认为事件最后走向不可控制是因为多方面因素促成的,不能完全把责任归于军方。我问他究竟是谁首先下令向平民开枪的,他说没有这个命令,开枪是士兵在情急之下的自发行为。他的这个说法并不离谱,就现在披露的真相来看,谁下令开枪至今还是个迷。或许,这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7月29日,我们从首尔出发,开车近五个小时到达光州,到了后第一站就去了五一八民主公园。公园位于全罗南道道厅门前,紧挨着它的就是五一八民主广场和纪念厅。公园是最早建立的,现在看起来略显简陋,但公园纪念碑前耸立的那尊举臂高呼的学生塑像依旧让人深感激动。纪念碑上镌刻着从1980年5月17日到27日这十天的大事记,每天精确到分时。我的韩国朋友向我大致翻译了大事记的内容,特别向我说明,在5月19日下午4点30分左右,士兵向平民开枪,打伤了高中生金英赞,这引发了市民的极大愤怒,由此使事件迅速恶化。5月20日,士兵打死了两个市民,同天也有4个警察死亡。5月21日,事件完全失控,军队派空降兵、坦克车和装甲车大举进攻市区,在锦南路和道厅门前发生血战,导致学生和市民大批死亡。直到5月27日,光州起义在军队的血腥镇压下被完全扑灭。看着这样一个大事记,我仿佛看到了当时那个惊心动魄的场面,这个冰冷的石碑后面,历史其实依旧鲜活。




  在民主公园旁边,是气势磅礴的五一八纪念广场。这个广场显然经过了精心设计,建筑整体庄严肃穆,广场正中迎面而来的是两个市民拖着一个垂死的同伴勇敢向前走去的大型雕塑,具有强大的视觉冲击力,观者无不为之动容。在雕塑后面,无数支白色旗杆高低错落排列,远看如同大海的巨浪呼啸奔来,它们簇拥着正中间的黑色建筑物——五一八纪念大厅。进入大厅,正中站着一个母亲怀抱死去孩子的雕像,雕像后面的黑色墙上,铭记着数千名参加民主抗争运动的人员名字。和纪念墙相对的是一个大型浮雕画面,其中最醒目的是一双士兵硕大的军靴,它象征着军人对这场民主运动的残酷镇压。走出大厅,环顾四周,不远处高耸着韩国最有名的KBS电视大楼,33年前的5月21日,因为学生和市民不满KBS的歪曲报道,愤怒地用一把大火把它烧了。现在,这座大楼依旧耸立在那里,在经历了那场大火之后,它是否已经催生出新闻自由的精灵?

  参观完纪念广场,已经是下午五点了,问了下市民,国家公墓在远郊,韩国朋友问我还去不去,我说当然要去了,于是,我们又直奔墓地。墓地全称为光州五一八国立墓地,于1997年建成。光州事件前后十几天时间,造成了平民的巨大伤亡,确切的死亡人数至今不详,最初的官方统计人数不足200人,后来扩大到约270多人,因为有许多失踪者再也找不到了,后来又被陆续补充到死亡者的名单里。光州事件刚刚平息时,死难者被市民用手推车和清洁车运到望月洞墓地,草草埋葬在那里,直到国立墓地落成,他们又被迁葬到这里。在被整个国家认可之后,他们的灵魂可以安息了。
  墓地大门上楣写着四个大字:民主之门。的确,从这里进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墓地,这里长眠的国家有功者(韩国的国家评价),用他们的生命孕育了一个新生的韩国,他们的牺牲是这个城市永远无法平息的痛,也是这个民族最辉煌的一页,没有他们,韩国的政治转型或许还要等待许多年。


  进入大门,迎面看到墙上的两张宣传招贴,一张上面写的韩文是:忘记过去就没有未来,正是这个话促动我写下这篇文字。另一张上登着一个14岁男孩的头像,他是光州事件死亡者中年龄最小的一个,看着他充满稚气的脸庞,我实在无法想象,在那个夜晚或白天,在锦南路口或道厅门前,这个还不谙世事的孩子,被一颗无情的子弹夺取了生命。孩子是每个民族的未来,他们不应该为结束黑暗的统治而承受牺牲,他们理应享受成人们为他们所创造的好的制度和好的环境;然而,在韩国从黑暗到光明的转折时刻,冲在第一线的都是那些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学生,他们承受了最大的牺牲,他们是韩国的民族之殇。
  整个墓地占地非常大,按韩国传统风俗设计建设,除了墓区之外,还建有纪念大厅,里面展示了五一八民主运动的各种实物和图片。墓地广场上,东西对立陈列着两个展现光州市民抗争的大型群雕,背景则是由一系列浮雕组成,这些艺术作品真实地再现了光州事件的各种场景,人们进入期间,都有身临其境的感受。
  在墓区的北坡,人们拾阶而上,满眼都是肃穆伫立的墓碑。这里一共躺着677名死难者,我走在他们的墓碑前,看不懂韩文,无从知道他们的生平,但他们的生辰年龄写在那里,一目了然,都是那么年轻,那么阳光,和现在大街上奔走不息的年轻人并无两样。这是两个时代,两种命运,葬在这里的数百个英灵,其实就是埋葬旧时代的先驱者。在他们现在长眠的墓地前面,耸立着一座高达数十米的纪念碑,碑体如同高高举起的双臂,中间托着一个圆形物,象征着民族之魂。光州事件的死难者被埋葬在这里,然而历史并没有被埋葬,历史在这里被发扬光大。
  光州事件回眸
  光州事件的发生,在韩国威权政治向民主政治转型的进程中,具有某种必然性,但它以这么激烈的形式出现,又具有当时特定情势所赋予的某种偶然性。光州并非是韩国的政治中心,在威权统治的长链中,它毋宁是一个薄弱环节,而正是在这个薄弱环节,韩国风起云涌的民主抗争运动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这是一场提前到来的、双方都未做好充分准备的对决。
  上世纪70年代末,朴正熙统治下的韩国,以政党政治为基础的民主化运动已取得了重要进展,以“国家安保”为名义而建立起来的剥夺公民部分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思想、学问、良心自由的“维新体制”,遭到了国民的普遍不满和反对。“维新体制”的重大危机出现在1978年12月12日举行的第十届国会议员选举中,在这次选举中,动员了巨大国家资源和金钱的执政党——共和党,仅仅获得31.7%的有效选票,而在野党——新民党却得到了32.8%的有效选票,另一个在野党——统一党也取得了7.4%的得票率。这意味着在韩国历史上,在野党首次在国会议席上超过了执政党。迫于这次选举结果,朴正熙的维新政权不得不实行柔和政策,于1978年12月27日提前释放了前新民党总统候选人金大中。继而,在1979年5月29日新民党全党大会上,金大中和金泳三结成联盟,前所未有地形成了政治反对力量的整合,极大地鼓舞了韩国国民的民主化运动。
  在民主化运动日益高涨的形势下,朴正熙统治集团并未顺应民意,加快政治转型,反而是重走老路,重拾专制手段,变本加厉地压制国民的民主要求。他们动用国家机器连续不断对反对党采取限制措施,软禁金大中,将金泳三驱除出国会,强行分裂新民党,这些倒行逆施的做法不仅没有压制住国民的民主化热情,反而进一步激化了矛盾,加剧了政治危机,更严重的是,引发了统治集团内部的争斗。1979年10月26日晚,在韩国执政长达18年之久的朴正熙总统在其家宴上,被其情报部长金载圭乱枪打死,这一突发事件瞬间改变了韩国的政治走势。
  朴正熙的死亡,为以全斗焕少将为首的韩国少壮派军人集团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时机。1979年12月12日,全斗焕发动军事政变,从陆军参谋总长兼戒严司令官郑升和上将手中夺取了陆军本部指挥权,进而控制了代总统崔圭夏,使韩国实际进入到全斗焕的威权时代。但是,朴正熙时代的意外终结,文人崔圭夏行使总统职责,使韩国国民还是看到了军人统治集团还政于民的某种希望,加上崔圭夏在正式履行总统职位之后立即承诺进行民主改革,由此在韩国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首尔之春”,而推动“首尔之春”的先锋力量就是以大学生为主体的学生运动。
  韩国全国范围的学生运动首先是从重组学生自治会开始的,运动的中心在首尔。1980年3月,各大学进行学生自治会的选举,4月进行了学园民主化斗争,从4月中旬起,学生运动转向了反对兵营集体训练。从5月1日起,学生运动从校园的民主运动转变成全国性的政治斗争,学生的政治诉求开始从学校自治层面上升到国家政治层面,提出了“解除戒严令”、“中止政府宪改”、“保障劳动三权”和“清除全斗焕维新余孽”等要求,并为实现这些要求而走上街头,进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
  在学生运动日趋高涨的时刻,反对党及其政治领袖既想借助学生运动的力量给执政党施加压力,以此加快全国民主化进程,同时又担心学生运动会激化和军人集团的矛盾,为军人集团的武力干政创造口实。而军方确实在这个时候酝酿着全面镇压学生运动的预案,调兵遣将,将其“忠正部队”派遣到各大城市,做好了进入紧急状态的准备。面对这样复杂险恶的情势,反对党的主要领袖,如金大中金泳三等,从5月14日到18日这四天时间里,实际上已经退出了第一线,放弃了对学生运动的领导和支持。也就是说,学生运动是在孤军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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