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论文：朝鲜平稳过渡的经济社会基础

嘎嘣脆

朝鲜平稳过渡的经济社会基础

发布时间：2012-02-01  作者：王在邦  来源：现代国际关系


      金正日委员长逝世，引发外界对朝鲜政治、经济、社会和外交走向的高度关注。毕竟，金正恩是当今世界最年轻的国家领导人，涉世不深，尤其参与治国理政的时间短暂。他能否有效地团结和依靠朝鲜党政军各界高层，实现国家政治经济社会生活的平稳过渡，开创朝鲜历史的新篇章，事关朝鲜全体人民福祉和东北亚安全与稳定。其实，冷静观察分析朝鲜最近经济社会发展状况，朝鲜的未来前景或许不像人们臆想的那么灰暗和悲观。



       一是电力短缺状况明显缓解。电力短缺长期是制约朝经济发展的主要瓶颈。过去，甚至首都平壤都经常遭遇大面积停电的困扰。如今，平壤已基本能保障昼夜供电，即使深夜凌晨也仍可见街道和居民区楼道灯光如常，重点区域景点甚至霓虹灯持续闪烁。虽然边远城市和农村地区仍然供电不足，但收获农忙季节已能24小时保障供电。近期，朝鲜熙川大型水电站已顺利建成并可望很快并网发电，罗先开发区中国援建火力发电厂正紧锣密鼓筹建中。随着这两个发电厂建成投产，制约朝鲜经济发展的电力短缺局面料将逐步得到缓解。



      二是农业抗灾保收能力有所提高。多年来，朝鲜农业主要受电力不足和化肥短缺这两大因素制约，抗灾能力低下。电力不足制约水利发展，导致江河水源不能提升利用，农作物抗旱能力弱；化肥短缺导致土壤严重酸化，影响农作物生长。2011年朝鲜开始大兴水利设施，其实是在为供电不足问题缓解后的水利发展预做准备。朝鲜现有两个化肥厂，一个在建，一个已经建成投产。2011年朝鲜农业虽然也遭遇灾害，但因其中一个化肥厂投产供货，农业抗灾能力有所提高，农业收成可能略好于平均水平。来年，两家化肥厂可望生产化肥130万吨，除满足国内120万吨需求外，还可出口10万吨。电力不足与化肥短缺两大制约因素解决后，朝鲜农业可望逐步走出困境。



      三是现代工业基础建设扎实推进。朝鲜长期实施新闻管制，民众对外部世界知之甚少，但其高层领导和部分精英却对外界并不陌生，尤其金正日近年多次率领高官访华必参观先进工业园区和高科技企业，在引进最新科技成果、学习国外先进管理经验等方面颇为用心，并已初见成效。近年来，朝鲜政府在工业领域广泛应用数控机床技术。比如，朝已经建成六家汽车制造厂，产品包括铲车、卡车和大中小型各类轿车。在平壤市大街，汽车比前些年明显增多而且多为新车，破车旧车已经很少。平壤近郊新落成的大型果品加工厂特别具有典型意义。该加工厂的硬件设备全部从德国进口，驱动软件设施则由朝鲜技术人员自主开发，整个加工基地都由一个总的自动化控制室监控，数控自动化达到当今世界最高水平。



      当前朝鲜经济面临内部体制和外部制裁两大制约。总体上看，当前朝鲜经济仍然处于困难时期。主要表现是，物资生产与供应不足，举国上下仍实行计划经济体制，经济活力不足，包括粮食、蔬菜、肉类等在内的物资供应则实行统购配给制。但是，某种放宽管制的迹象已经显现，国营工厂与农场完成国家统购任务后可自主处理剩余产品，而且国营农场职工还有家庭自留地。外部的主要障碍是经济制裁使朝鲜急切期待的大额外部投资难以注入，开发区建设利用进展缓慢。如何摆脱外部经济金融制裁是朝鲜外交面临的重要而紧迫的课题。



      朝鲜未来经济发展可能呈现隆起型而非缓慢起步态势。一个容易却不容忽视的事实是，朝鲜并非一个农业国，其农业人口只占全国总人口的30%多。20世纪70-80年代，朝鲜经济发展水平甚至超过中国。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才使朝鲜经济跌入低谷。这种独特的经济结构意味着，朝鲜经济稳定发展不能寄希望于农业有突破性贡献，相比之下，农业恐怕始终是朝鲜经济发展的弱项。故不能单从农业角度看朝鲜。相反，凭借60%多的城市人口比重，依托最新科技基础发展工业，一旦体制优化搞活，朝鲜经济有可能呈现隆起型起飞的壮观景象。这也意味着，外部世界尤其美韩长期以来奉行的那种利用朝鲜经济困难要挟朝鲜的做法可能越来越行不通。相反，着眼朝鲜当前困难与急需，尽快解除金融制裁，既有助于逐步打开朝鲜经济开放大门，也有利于促使朝鲜外交更加平和理性，促进半岛和平、稳定与发展。



      当前朝鲜政治与社会凝聚力不可低估。我们不可简单地从朝鲜经济困难的事实就推导出朝鲜政治社会不稳定的结论。判断一个国家政治社会生活稳定与否，的确需要首先看经济状况。但与整个经济状况相比，社会财富的分配状况可能更加重要。中国先人早有哲言，“民不患寡，患不均”。这就是说，社会是否不稳定，并不完全在于它是否足够贫穷，而更多地在于其经济状况是否日益恶化、贫富差距是否日益扩大，以至于大多数人无法继续生存下去，形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强烈对比，从而引发广泛的社会心理失衡。但在当下朝鲜，虽然也存在某些高层特权，但近乎平均主义的分配制度使绝大多数人都面临同样的境遇。而且，朝鲜迄今仍然实行公费医疗、全民免费教育和国家提供住房。虽然公费医疗水平有限，但全民义务教育却实实在在。大学招生择优录取，高中毕业参军入伍者退伍后可免试就读大学。平壤原计划2011-2012年建设10万套住宅，因种种原因可能有所折扣，但在朝鲜，青年人结婚就可以得到政府提供的一小套住房。可以断定，在朝鲜不存在无家可归者。尤其重要的是，在南北对立、美韩军事高压、外部金融制裁的背景下，多数朝鲜人接受官方宣传论点，即朝鲜近些年来遭遇的困难主要是帝国主义对朝敌视与封锁政策造成的，实际情况也是如此。此外，二战后金日成率军解放祖国并长期领导朝鲜经济建设自不待言，金正日终日奔波视察也在普通朝鲜人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根据现代系统论与控制论的原理，对一个系统实施有效控制是通过信息控制实现的。在整个社会的价值观与意识流趋同的情况下，这个社会就会形成独特的稳定运行机制。西方国家一厢情愿地期待朝鲜内部分化与政权崩溃，恐怕要犯理想主义的幼稚病。（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院长、研究员）



说明：此文为“东北亚新变局及其战略影响”研讨会发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