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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日中关系的曲折演进:一种宏观历史的角度 <br />?<br /> 【内容提要】近年来日中政治关系趋于恶化,两国的部分国民之间出现了互相厌恶的情绪化倾向。从日本方面来说,民众对政府错误政策的批评声音越来越弱,这为政府独断地制定和推行强硬的甚至危险的对外政策创造了条件。其深层原因在于日本的部分知识界近30年来陷入了信仰危机,加上日本国民潜在意识上存在着“全民忏悔论”的后遗症以及后冷战时期的国际政治格局变迁给日中两国关系造成了重大的影响。为了发展稳定的日中关系,两国不仅需要在经济领域进一步加强交流,而且也需要在文化领域进一步加强交流,通过广泛的民间交流尽快促进两国国民之间的相互了解和理解,恢复两国国民之间的友好关系,这将有助于制约日本现政权外交决策的独断倾向。</div><div> 【关键词】区分论;原教旨主义;信仰危机;全民忏悔论;国际贡献论</div><div> 【作者简介】加加美光行,1944年生,日本爱知大学国际中国学研究中心所长、教授,南开大学客座教授。</div><div> 序言</div><div> 1972年日中邦交正常化之际,中国政府对日本的战争责任问题采取了“区分论”原则,就是将日本人民和日本军国主义统治阶层加以区别,提出日本侵华战争的责任在于当时将日本国家引入歧途的军国主义统治阶层。根据这一“区分论”,周恩来总理代表中国政府公开宣布放弃对日战争索赔,并表示这是为了中国人民与日本人民的世代友好。然而,时至今日,这种“区分论”在日本开始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背景下、以什么原因发生的呢?本文就这些问题进行探讨。</div><div> 一、“全民忏悔论”实质上等于“全民无罪论”</div><div> 在侵华战争期间,日本政府于1938年颁布了《国家总动员法》,号召日本全体国民(不仅包括军人,也包括非战斗人员在内)全面地、没有例外地参与战时体制,这就是所谓的“大政翼赞体制”。1943年,在“大政翼赞体制”下出现了“一亿火球”的口号(当时日本国内的人口只有六七千万人,这里所说的“一亿”包括了日本本土以外诸如朝鲜、中国台湾等沦为日本殖民地或占领区的人口——编者注)。1944年,陷于绝境、一筹莫展的以陆军为主的日本强硬派更是提出了“一亿玉碎”论。根据同一逻辑,在日本战败后的1945年8月28日,东久迩宫首相在讲话中提出了“重建被烧为灰烬的日本国家时,一亿日本国民不得不做总忏悔”的“一亿忏悔”论1。</div><div> “一亿总动员”、“一亿火球”、“一亿玉碎”、“一亿忏悔”这些说法,毫无区别地将日本国家领导阶层与普通老百姓混同起来。特别是战后“一亿忏悔论”,其实质就是“一亿赎罪论”、“全民有罪论”,实质上就等于是“全民无罪论”,这样在逻辑上混淆了战争责任的是非曲直,</div><div> 并必然将导致免除天皇和那些甲级战犯的战争责任。</div><div> 1956年,日本评论家大宅壮一在一篇批评当时日本电视节目下流化现象的文章里,奚落了“一亿忏悔论”的说法是“一亿白痴化”2。滥用“一亿”(因为战败而失去殖民地的战后初期的日本人口显然不到一亿——编者注)的政治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停止理性思维,将所有人当成“白痴”,否定日本军国主义与一般老百姓在战争责任上的区别。</div><div> 每个日本人都有责任对过去的战争进行反思,在这个意义上也需要进行全民“总忏悔”。事实上,战败后不久,一部分日本人的确开始进行认真反思,同时也认识到应该把日本国民的自我责任与国家统治阶层的责任区分开来,并明确领导阶层的战争责任。当时,以美国为主的战胜国所主持的东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对战争负有重大责任的日本国家领导人进行了国际审判,并将他们定罪为甲级战犯,日本的普通国民在这场审判过程当中作为旁观者,在清算军国主义分子的战争责任问题上一直无法发挥主观能动性。</div><div> 从今天的视角来看,特别是在靖国神社问题上,越来越多的日本国民受到以小泉首相为首的部分日本领导人所宣扬的观点影响,认为在战争责任问题上甲级战犯和一般老百姓之间没什么重大区别,各有各的责任,这种看法意味着又要回到“一亿总忏悔论”的老路上。由此可见,“一亿总忏悔论”在战后并没有被彻底地加以否定,而是一直潜藏在日本人的深层心理之中。</div><div> 回顾二战后日本的历程,就会知道很多日本国民(百姓)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发动了数次规模宏大的反战和平运动。例如,20世纪50年代中期开始的几百万国民参加的废除核武器和平运动,后来发展成全球规模的反核运动网3③1959~1960年,发生了声势浩大的反对修订《日美安全条约》的群众运动(简称“1960年安保斗争”)。当时的日本首相岸信介原是甲级战犯嫌疑犯,由于二战后驻日联合国军远东司令部的日本占领政策发生转变,欲将日本变成“**”前线基地。岸信介正是受惠于此才于1948年免予起诉被释放后才得以重回政界,并于1957年上台当了首相。但他受到了上百万群众的抗议压力,终于在1960年7月下台了4。20世纪60年代中期发生了反对越南战争的群众斗争,其规模也是涵盖全世界范围的,比如与美国的黑人公民权运动就结成了某种连带关系5。1967~1970年发生了所谓“1970年安保斗争”,其规模与“1960年安保斗争”不相上下,但其性质不仅仅是关于安保条约问题,而且还是与日本国内各方面的社会斗争(例如以水俣渔民斗争为典型的反公害、反环境污染运动,以千叶县三里冢农民斗争为主的反对国家强制征用农地斗争和以东京大学、日本大学、明治大学的学生运动为开端的全国规模的学潮等)联系在一起展开的。6</div><div> 这些和平反战运动表明,日本国民在战败后的一段时间里已经放弃跟着国家走的老路,开始和日本国家领导阶层“分手”,选择一种“区分论”的新道路了。</div><div> 二、以“1960年日本安保斗争”为转折点,“区分论”的内涵开始变化</div><div> 在1972年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时候,中国政府采用了“区分论”原则,就是将广义的(广大)日本人民与一小撮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区别”对待。7这里所说的“一小撮军国主义分子”,在形式上是指战时以东条英机为首的日本军事领导人,并不意味着战后的日本国家领导人。但就日本人民的自我感觉而言,与其说是自己和战时领导人有区别,不如说是和战后领导人有区别,因为大多数日本国民在战时并没有自觉意识到“区分论”,反而响应国家号召的“一亿总动员”而参战,到了战后才开始逐渐有了对政府的自觉批判意识。</div><div> 中国政府对日关系早期的这种“区分论”的实际内涵在20世纪50年代开始逐渐变化,就是愈发高度地评价日本人民反对美国霸权主义(当时的说法就是美帝国主义)的社会运动。1960年岸信介首相下台前后的一段时间里,毛**在接见日本文学代表团的讲话中就全面支持“1960年安保斗争”,而且在提到死于抗议活动中的桦美智子时特意说:“桦美智子已经变成全世界著名的民族英雄了”。8于是到了20世纪60年代,中国政府开始将原来仅用于区分战时日本的日本国民与日本军国主义统治阶层的“区分论”用于战后日本。</div><div> 根据这个“区分论”的对日原则,周恩来总理在1972年发表《日**同宣言》之前与日本公明党委员长竹入的会谈中明确提出,不愿意给日本人民更大的负担。为了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中国政府放弃对日本国索取战争赔偿的权利。</div><div> 即使到了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在钓鱼岛问题、教科书问题和参拜靖国神社问题等一系列引起日中两国间纠纷的事件发生时,中国政府和中国公民也只是向日本政府和驻北京日本大使馆提出抗议,一次也没有把普通日本国民作为“攻击”对象,因而没有产生过“抵</div><div> 制日货”等口号。9但到了20世纪90年代后半期开始有了变化。特别是近些年日本留学生在中国西北大学的下流表演事件和日本游客在珠海集体买春事件等招致中国国民强烈反感的事件发生后,才出现了中国部分民众“反日”、“排日”的活动以及“DIZHI日货”之类的口号,日中两国部分国民之间开始冲突的局面终于不幸出现了。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后果呢?本文将从日本国内社会近几十年思潮的变迁来探讨其原因。</di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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