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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最后一天我在豆豆家吃饭,席间知道了晚上有焰火表演。于是充满了期待。弄明白燃放的时间,应是晚上十点半,虽说出门时只有七点半,但我们已经往天空频频张望了。
豆豆开的是辆小面包,把车子停在广场旁边。路上,树下,商店,到处都是人群,从门里出来,从我们身边经过,从车灯前穿过去,把我和逗逗隔开,或者堵在我们前面,或者踩到我们脚后跟,逗逗拉住我的袖子,我们才没有失散。
来到“咖啡猫”,约了逗逗的同学。一会儿聊天,一会儿又去同一层楼的小超市去买汤圆,买回来坐不了多久,想起洗漱用品还没准备,又再次跑进去游逛。
眼见十点半已经到了,惦记着江滨的焰火,无奈别人不想去,我和逗逗告假:“就半个小时,十一点我们再回来报到。”
我们赶到江边。路边栏杆旁边一溜儿小摊,摆上桌椅,都坐满了人。
我们要到江岸下面,在码头边站着,迎着风,有点冷。江中倒映着灯光,整个江面甘醇柔亮,江中的小船倒成了剪影。江对面一座小山,给灯光照得透明。远远还有两座宝塔,绕着彩灯,轮廓分明。空中长长的刷着探照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幢高楼,一共十二条光柱,雪白凛利,在长空旋转交织,非常壮观。然而我们要看的是焰火。十一点多了,焰火还没点起来。急得不得了。
那边报到的时间又到了。赶回去吧,赶回去,再赶回来,给别人一个交代,也许来得及的,来得及的。
于是赶回咖啡猫去。十一点了,快呀,也许后面已经放了。我们在路上小跑。一身汗。
“焰火还没放,我们还要看的。”很不好意思。
“对,这就要走了,走到江边去。你们不要等我们了。拜拜。”就这样又告退了。
于是再次上路。路边的商店,迪厅美丽的灯饰广告,广场上空纷飞的纸屑。“砰”的一声,我们惊跳起来,跑得飞快。空中弥漫着烧烤气味,果汁的气味,衣料,洗发水,香水,汽油,灯火明艳的新年晚上,我和逗逗气喘吁吁。“砰”的又是一声,哈,是爆米花。焰火还没放。
河边的人还在观望,空中没有了射灯。岸上多了篝火。“噢,噢!!”不耐烦的叫起来,逗逗也长长的叫:“啊——,啊——”一波接一波,这岸到对岸。
远远的一连串爆响:“嘭,嘭,嘭”,这回是真焰火。我们听到了放焰火的声音,时疏,时密,在想象里绽放着,辉煌着。我们在黑暗中更急了。什么声音,什么说法都有。然而远处的爆炸声最为真切,压倒了一切。
静下来了。焰火放完了。等了许久,没有用了。码头上的人坐着,胸前挂着相机,望远镜。都没有用了,今晚的焰火是听的,不是看的。
我和逗逗离去。失望到极点。
新世纪的愚人节。
慢悠悠走着,赶上零点倒数,买花时发出欢呼。
取了车子开走,在渐渐空旷的路上行驶,过了一条桥,又一条桥。回去了,想着今天的遗憾。然而眼角骤然一亮,红光,绿光,圆圆的散落着光点。“啊——,看!”我叫起来。车窗左边,远远的远远的,爆着焰火,安静,渺小。
逗逗也叫了起来。就在这儿看,还是把车开回去呢?逗逗当机立断,调转车头,差点让一辆摩托车撞上。
车子在来时路上疾驶,寂寞的一长串路灯,这时突然活跃起来,纷纷往车窗后面猛划过去,划过去。焰火不见了,我们得拐过一个弯,再一个弯。心儿突突跳着,这时我们是与世隔绝的,象蒙着被子困在一场噩梦里,路一转,一朵大大的焰火嘭的炸开,我们神清气爽,啊地一声大叫,多么激动,快乐,连车子也似乎飞升了起来。实际上这时车速已经慢下来。而刚才,见不着焰火的时候,要多快也不算快。
第三次回到江边,来回奔波那么许久,终于让我们赶上了。
焰火一朵一朵在空中炸响,接着那儿好象生出一个又一个奇异的世界似的。以优雅的迅速,飞溅着光点,只从它们直直的放射我们看出爆炸的力量。满天烟花,流窜,流泻,流散,流逝……
一朵焰火象是百合花,落下来象流星群,几朵焰火象瀑布,象雪山,象钟乳石屏风,每一朵多几乎经历着同样的历程,五朵,十朵,最壮观的景象我们也看在眼底了,绿色,红色,橙色,紫色,个种颜色的组合也一一变幻过了。我们迟了几分钟呢?迟了有什么两样么?看一朵和看数十朵有什么两样么?焰火沉寂下去,对岸压着白而浓的一层烟雾,看了和没看有什么两样么?
倚着栏杆,叫了,兴奋了,喉咙喊叫后有点沙哑,但是还等待着,等了一会,各自散去。
桥下沿江的路上,缓缓流动着长长的车灯,都是看完焰火回去的人。
车子经过无人的郊外的路,刚才就在这儿,看见无声的焰火,那一刻的狂喜和难耐,使得我们丰盈得象一个星球,又使我们孤寂得象一个星球,在宇宙的深处。
现在又经过荒凉的这条路,远远的没有了焰火。新世纪开始了。
没有白来啊。多么好看的焰火。心跳都还没有平息。
世界是冷的,黑的,不会作弄我们,也不对谁垂青,原先那一瞥光点并不是它的启示,我们见着了,不过是再无心再冷淡不过的偶然。
车子里两个人是这世界见着焰火的唯一的两个人么?他们盛载的快乐是世界上仅有的快乐么?
这快乐也象这焰火一样闪烁着沉下去么?
平静中那欣喜还象弥漫的烟雾,久久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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