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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5 16: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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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7月的傍晚,白日的余热还没散尽,一阵阵热流叫人感到压抑而憋闷。我披着朦胧的月色,踏进家乡田野的小路。
长长的弯子草,还是从前那样,拌着我的脚;迷人的喇叭花, 还是从前那样,亮亮地闪着光;小蚂蚱又像往常那样,亲切地扑到脸上,旱蛤蟆又像小时候那样,亲热地从脚下跳过去。可是,再也没有了小时候我和那些小朋友们在这儿奔跑的欢乐声,也没有我们光着屁股捉迷藏、打跟头的叫声。只剩下路边那棵大柳树下的记忆:自从我上师院,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有那个身影,在这儿等着我。每一次,她都是依靠在那棵大柳树上,手里不停地摆弄着那两根又粗又长、又黑又亮的大辫子,还不时把辫子咬在嘴里,不停地向我走来的这个方向望着。每一次,她看到我,眼神里,都会流动着一种像蜜一样甜,像花一样美的东西。这一次,我回来,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可爱的身影了。
现在,我的内心既失望又颓丧,一双眼睛无精打采地向村里望去。村口上好像有一个人,在向这边张望。我的眼睛闪电般地亮了一亮。我似乎看到了:那双长长的大辫子,那身花衣服,那对星星一般迷人的眼睛,那在十里八乡再也觅不到的粉都都的漂亮的脸,那令人心跳的丰满的胸膛,那令每一个男孩子都心醉的仙女一般的身姿。
“春草!”这个抓心抓肺的名字,一下子从我的心里蹦出来。我快步向着那个身影追过去。
可是到了村口,那个身影早已不见了。再往前看,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春草的大门里。
走到春草门前,却听到了她呜呜的哭声,又听到春草的娘大声地数落春草的声音:“你哭,你哭,就知道哭!看到他来了,你怎么就不敢过去骂他两句?俺那闺女啊,你真是没出息到家了!再说,像他这样的人,还值得哭吗?他不要咱了?还不知道是谁不要谁呢?他要再敢到咱家来,你看我敢不敢打折他的腿,看我敢不敢拿刀劈了他!”
“娘啊,你就别再闹了。你还想不想叫我活啊!”
“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的玩艺。我怎么不叫你活了?我这么闹,还不都是为了你啊。不这么闹,你叫我怎么着?这小子欺负了咱,咱还给他跪着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要谁管?”
“谁也不用管!”
“我那天爷爷,你怎么这么跟你娘说话。我的宝贝闺女,你从小就没了爹,你娘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容易吗?你大了,长能耐了,长出息了,是吧?你的事,可以不用我管了,是吧?!”
“就是,就是!就是不用你管!”接着就听到噼噼啪啪扔东西的声音。
“俺那小祖宗啊。你今天是怎么了,娘不能眼看着你这样让人家欺负啊。”
“你知道什么呀!一天到晚就知道咋咋唬唬,这也是你掺乎的事吗?呜呜呜……呜呜呜……”
天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噢,我明白了:这一定是在学校里一直追求我的燕子引起的。
燕子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在学校,我们的关系一直像兄妹。我的确非常喜欢她,但从来没有过非份之想。
刚走进师院的那一天,我第一个认识的就是她。
那个中午,我刚刚走进师院的大门,在那座教学楼前,第一个遇到的也是她。她,身材不算高,但长得还可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穿着粉红色的上衣,天蓝色的健美裤,再加上笔直地挺着的胸堂,使得她凸起的乳房显得很惹眼,尤其是她漂亮的脸蛋,笑眯眯的会说话的眼睛,有些细弱显得很健美的腰,还有线条和轮廓都很突出臀部,都显出一种城市少女的性感、美丽和可爱。当时,我们只是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跟谁说话,却是不约而同地在那个楼前站了一会儿。
这小城市的教学楼,与大城市相比,虽微不足道,但在我这个从农村第一次走入市里的穷孩子的眼里,却是那么高大、庄严又神圣。我的确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的教学楼。楼前是一排高大的垂柳,柳枝垂到地面上,轻轻摆动。叶子绿得可爱。微风抚摸着它的枝叶,就像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脸。和煦的阳光,透过枝叶,像金子一样,花花点点,撒到地上。
她走上了教学楼。
我也走了进去。走在静静的走廊里,脚下发出咚咚的响声。我想:这脚步声,整个大楼的人,都能听到吧。他们会不会知道,我这个出身贫困家庭的农民的儿子,也是这楼的主人。爹和娘,哥哥和妹妹,会不会想到,我正走在这大楼的走廊里。这样一想,我心里高兴得发了狂,竟神经兮兮地在这大楼的楼道里走了两趟,仰着头,挺着胸,像个三岁的娃娃似的。这样以来,让这个我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孩子好奇地盯了老半天。
到开饭的时候,我又带着一种好奇心,跑进那个饭厅,同那些好奇的小脑袋一样,挤着去看墙上的饭谱,在心里揣摸着,自己属于那种人,盘算着,应该吃什么饭菜。所有的饭口都瞅了一个遍,终于要了一碗最便宜的汤菜和两个馒头,找个空地,蹲下身子,独自一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走到我的身边,问我喜欢不喜欢吃肉,还问闲不闲她的菜脏。我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像是看出了我不好意思。笑了笑,就把自己碗里的肉菜,拨给我半碗。我这才想起问她的名字。她说:“我叫张燕。弓长张,燕子的燕。我的小名叫燕子。你喊我燕子就行。以后咱们是同班又是同桌,要相互帮助啊。”
我看看自己穿的寒酸样,再看看阔小姐一样的她,再一次低下头,红着脸,不好意思说什么。
那个时候,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她这样的女孩子会对我这样的男孩子有情感之类的东西。更不会想到,后来,她对我是那样特别的关心。
因为我家里穷,每天除了上学,还要利用中午晚上或者星期日到街上找活干。
有一个夜晚,没有月光,天很黑,我去给人搬运木料。行走的那条路上没有灯光,便出了一件乐子事:
在路上,我就发现后面有一个人紧紧地盯上了我。我走一段,那人也跟着走一段。真他娘的倒霉,这是什么人?一定是个敲竹杠的穷鬼。这穷鬼,敲竹杠也不会敲。一个穷学生,有什么敲的?我身上没有钱,不怕他敲,可是在这举目无亲的衡水街上,要是让这小子活活地揍一顿,那不也是白挨呀。这样一想,我便撒开丫子,急急忙忙往前跑。我这一跑,那个人也跟着跑。跑了一会儿,实在累了,我的脚步慢下来,那人也跟着慢下来。我的娘啊,前些日子听说,衡水有一个专门在晚上抢劫的杀人犯越狱逃跑了。天啊,会不会叫我碰上啊。这样一想,我的头大得像个斗笠,整个脑袋嗡嗡地响,全身的筋骨都软了。唉呀呀,我得赶紧逃,我得逃命啊。我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这人劫不去什么,拿不去什么,可是我的命要紧。要是让这家伙追上来,捅上一刀子,小命也就完了。我的亲娘啊,儿子死了不要紧,可是放不下亲娘啊。快跑吧,快逃吧。我一口气跑了几里路,那人才不见了。谢天谢地,总算把这小子甩掉了。可是一眨眼功夫,那小子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又出现了。真他娘的见鬼,看来是让这人盯上了。我心里一阵恐惧,急忙又加快了脚步。可是刚刚跑进一个黑胡同,那人就追到跟前来。
在这鬼地方,前前后后,没有一个人,我算完了,栽倒这小子手里了。我不能就这样让这小子收拾的。奶奶的,我要拼一拼,死了也要拼一拼。这样想着,就来个先下手为强,狠狠地向那人打过一拳,一边打一边喊着:“老子跟你拼了,打死你个狗娘养的!”这一拳,打得猛,打得狠。这小子招架不住,一个跟头倒在地上。
“哎呀,哎呀!打死我了,你这是干么!”声音尖尖的,原来不是个坏小子,而是一个女孩子。
“你是谁?”
“你不看看是谁,就随便打人啊。”
我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这个人,原来是燕子。“哎呀,真对不起,怎么会是你啊。”
“你的拳头这么狠啊。唉呀……唉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她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伤得不重吧。要不行,我送你去医院?”
“唉呀呀,唉呀呀,你是想打死我啊。”
“是想打死,不过,真不知道是你。”
“唉呀呀……唉呀呀……,今天我算了倒了八辈子霉了。”
“别哎呀了。你也把我吓得不轻。”
“我一个女孩子,能把你吓得怎么样?”
“天这么黑,可真看不出。我还认为是个杀人犯在追我。”
“吓死你才好,怎么吓不死呀!”
“别说这个了,我真的吓了一裤子屎。”
她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像银铃一般,在夜空中显得又响亮又浪漫。
笑过之后,她说:“你知道吗,最近我在完成一次侦探任务。”
“侦探什么?”
“侦探你。”
“我有什么侦探的?”
“对你,我觉得好奇。”
“我有什么好奇的?”
“这些日子中午和晚上,你都去干什么?说吧,我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
“这有什么秘密的,我去干活。”
“干什么活?”
“搬运木头,”
“为么要干这个?”
“挣钱。”
“上着学还得自己打工挣钱?你真有志气,你的生存意志好强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孩子。”燕子说着,高高地仰起头,在我的身边走去,头一甩一甩的,浑身充满了青春少女的气息,好看极了,俊美极了。
我见过那么多漂亮的姑娘,我觉得哪一个也比不上她美;我见过那么多好看的东西,我觉得那一样也没她的姿态好看;我见过那么多迷人的东西,我觉得什么也不能像她那样打动我的心。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红润的脸,闪着青春的光彩;美丽的长发,披在肩上,像是一片彩云,焕发出诱人的美;眼睛亮亮的,闪着青春的激情。她笑着,笑得那么灿烂,她在那儿不停地走动着,人整个地看上去像孔雀一样美。看着看着,我的眼花了,我的心乱了。
“走啊,我帮你去搬运木头。”燕子说。
这个夜晚,她和我抬了好大一堆木料,木料那么粗,每抬一根,她的脸都憋得红红的。
灯光下,我看到那张脸像是一朵美丽无比的鸡冠花。说不清是喜欢她还是心疼她,说不清是感激她,还是被理智以外的东西所支配,竟然走过去,一把就抓住她的手,喊着她的名字:“燕子……”
“别叫燕子。叫姐姐,还是叫姐姐听着舒服。”她的声音里颤动着一种美的弦律。
“燕子,你休息一下,我……一个人扛吧。”
“你一个人太累,还是我来帮你吧。”她气喘吁吁地说着,显得有些激动。灯光下,她的脸红红的,像个漂亮的红气球,人站在那儿,脚却不安分地乱动着。
“你干这个干不了。”我说。
“嗬,我干不了,就你干得了。”她用那纯真、热情的目光看着我,爽朗地笑着,抹着脸上的汗,又弯下腰吃力地抬。“哎呀!……”她突然黄鼬拉鸡般地叫了一声。原来不小心,她的手指头让木头挤着了。
我跑过去,抓过她的手指头一看,已经肿得像个红罗卜:“你……你不要干了……不要干了……”
“没事。你给我吹一吹,吹吹就好了。”她说。
我低下头,憋足了一口气,鼓圆了腮帮,傻乎乎的,真的用力吹起来。
“这不行。你再叫我一声姐姐,叫我一声姐姐,就不疼了。”
我真的叫了一声姐姐。我的声音是那么憨厚,那么真诚。
这一吹,这一叫,果真发生了奇效:大概是一种非常非常美妙的东西,注入到她的心灵,传到她的手上。她的手一点也不疼了,心也像开了花一样。她笑了。那笑声又响又亮,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很远。她又带着笑声跟我抬起木头来。
这以后,她真像个大姐,在教室里,我时常发现她坐在我的身边,瞪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胳膊立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捧着她那美丽的脸蛋,像瞅着一个可爱的小弟弟一样瞅着我。她更喜欢为我做事,喜欢为我洗衣服,喜欢为我打饭,喜欢和我一起在室外散步、读书。
直到快要毕业的时候,我们到乡下一所中学去实习。实习的地方,离燕子父母工作的县城不太远。她邀我到她的家里去玩。于是我们每人借了一辆自行车,便去了那个县城。
路上,她把车子骑得飞快,粉红色的丝绸上衣,高高的飘到半腰里,露出她健美而雪白的肌肤,很像一只飞翔的小燕子。突然,听到前边哎呀一声。她车子和人全都掉到路边的道沟里。小燕子双翅好像一下子折断了,从飞翔的空中落下来。
“碰着没有?”我扔下自行车飞速地跑过去。
“唉呀!唉呀!”她没有动,躺在那里只是叫。
我拉着她的手,扶起她。就在这一刻,她那张俊俏的脸上透出红晕,那双眼睛幸福地微笑着,秋波荡漾地看着我。
傍晚的阳光,映照着她的脸。更显出她那少女奇妙无比的美。周围静悄悄的,田野绿绿的,庄稼稞深深的,风儿凉丝丝的,路上没有其它的行人。看着她那双眼睛,我就知道她的心,知道她是爱我的。她用自己的行动,用自己的语言,一次次地表白过。可是过去我只能把她当作内心深处的一块美玉,一块珍贵的金子,一轮可望而不可即的金色的太阳。我喜欢这美玉,喜欢这太阳。但我不想得到她。因为我不可能同时拥有两块美玉,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个太阳。我知道:如果这样做了,我给她和春草带来的,就只能是烦恼,只能是痛苦,只能是忧伤。
“走吧……看你身上的土,快,拍一拍,拍一拍……”我帮她拍打着身上的土。
“我不。我就不走。”
“不走,在这里干什么?”
“我要你……”
“你不是不知道,我已经有我的春草。”
“我不管。”
“燕子,不要这样,不要……”
“我要……。文杰,你可知道,你在我的心里有多重?可是,我不想再说什么。只想拉着你的手,唱一支歌。”
于是,我把手伸给她。她便拉着我的手唱起来:
每一天,都有一些事情将会发生
每段路,都有即将要来的旅程
每颗心,都有值得期待的成分
每个人,都有爱上另一个人的可能
想爱就不能害怕会有伤痕
没有人完整
却有人能信任
才找到永恒
想到达明天
现在就要启程
只有你能带我走向未来的旅程
想到达明天
现在就要启程
……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就在这个傍晚,我们走进燕子的家:那是县城里一个豪华的住宅区,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栋楼,只记得是第二个单元吧。走到门前,燕子摁了一下单元门上的那个号,和里面通了一句话,单元的门就开了。我们爬上二楼,推开一个包装的很阔的门。大客厅里又宽又大又松软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大彩电,看着电视节目。见燕子来了,小女孩儿飞过去,姐姐姐姐地叫着。
“英妹,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快叫哥哥。”燕子指着我。
“哥哥!”英妹叫得好响好响,那双大眼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很像她的姐。
她说:“我知道你叫刘文杰。”
“你怎么知道?”
“我姐每次回到家里,总在我的面前摆弄你的照片。”她又问我:“明天你和姐姐给他们上课不?”
“你上几年级?”
“初中二年级。”
“明天就是我给你们上物理课。”我抚摸着她的头。
英妹响亮地笑着说:“听我姐说,你可神了。”
“英妹,神不神,明天你听听课就知道了。”燕子响响地笑着说。
可是,第二天,那节课,我讲得并不满意,心里难过极了。下了课,我低着头走出教室。孩子们不理解我的心情,蜂一样涌出教室,有的去踢毽子,有的去玩球,有的去跳高,有的去摔跤了。玩耍声,打闹声,立刻充满了整个校园。我没有心思看他们,悄悄地走到校外的小河边去洗手。
水好清好清,小河好长好长。校园里,孩子们的笑声,好响好响。在这个僻静的地方,我一遍遍想着自己讲课的过失。
突然一个小女孩儿,扑在身上,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我回过头来,见是英妹。她的两只大眼,溜溜地转,那么明亮,那么欢快。她说:“哥哥,你讲的课真棒。不光一听就明白,一节课讲完了也不用记,全部印在脑子里。我们的物理课,像你这样讲就好了。我给校长说,你留下来,做我们的物理老师吧。”
我擦了擦手,望着她那天真可爱的样子,说:“不,我还不配做你们的老师。”说罢,一行激动的热泪,差点滚到孩子的脸上。
英妹说:“你要不留下来,不会想我姐吗?”
我说:“会。”
“那么,你就不要走了。我姐已经给我爹说过,只要你留下来,先让你在学校,然后再让你去县委的。你要是走了,我姐会哭的。”
“什么时候见你姐哭了?”
“这些天,看见你,我姐总是笑,她笑得可美可好看了。看不见你,我姐就偷偷地哭,哭得可伤心了。”
“你看见她哭了?”
“嗯 。看见好几回了。”
“文杰哥,你留下来吧。我求你了,求你了,好不好。”她搂着我脖子,使劲地晃着我的身子。
我知道,我不能留在这里,燕子会伤心,英妹也不高兴。可是我放不下春草。我必须回到春草的身边去。
我说:“好妹妹,我不会忘了你,更不会忘了你姐。可是我必须得回去。到我的老家去。”
“文杰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好妹妹,现在你不会明白。等有一天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因为这件事,回到师院,我的内心一直很痛苦。
即将离开母校的那个夜晚,燕子又来找我。她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本来是想去找她的,于是说:“去哪里?”
“你跟我走就行了。”
原来她把我带进了学院旁边的一个酒店。这地方,我来过,也是她请我来过的。那一次,这里很清静,没有多少人。酒店里,桌跟桌之间几乎听不到交谈的声音。今天怎么了?所有的人都在大声地喧哗,所有的人都在高举着酒杯,拼命地喝酒。有人站起来,可能想去小便,一抬脚,把地下的酒瓶子踢得砰啪乱响。出去的,再回到酒桌上,坐下去,竟弄翻了自己的凳子,一个仰八叉摔在了地下,爬起来,再接着喝。伸手去抓酒杯子,没抓牢。杯子落在地下,摔碎了。“服务员,再拿个杯子!”杯子拿来了,重新满上酒,再接着喝。这些人,喝得泪流满面,喝得混天混地,喝得认不清对方是谁,他们还在喝。这都是些什么人?原来他们都是我的同学,三年来,同在一个校园,同在一个班级,同在一个宿舍里生活的同学。我和燕子坐下来,也跟着哟三喝四,大碗地喝酒。我跟燕子喝,也跟他们喝。那个晚上,燕子喝高了,我也喝高了,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学校。
第二天,我们这些师院的学子们就全都离开自己的母校啦。离开了母亲的怀抱,我们就像从亲娘怀里含着泪飞出的雏鹰,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会回到母亲的怀抱里。
走了,我们就这样痛苦地走了。好多人走出校门的时候,还在抹眼泪啊。在我们离开母校的瞬间,在我们相互告别的瞬间,握手,拥抱,涌动着眼窝的泪水。这一切都将会成为我们一生一世永远难忘的记忆。
我比燕子走得早,燕子专门来送我。她在那么多的同学面前紧紧地抱着我的肩膀,头扎进我的怀里,哭得泪人一般。她哭着帮我把行礼拿到汽车的棚顶上,又送我上了汽车,然后拼命地向我摆着手,热泪挂满了面颊。
汽车徐徐开动了,燕子跟着汽车又跑了很远很远。她边跑边大声喊叫着:“文杰,但愿你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燕子,永远,永远……”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紧紧地咬着下嘴唇,泪水止不住地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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