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郭树勇<br /><br />文章来源:《国际观察》2006年第2期<br /><br />摘 要 国际社会化主要是指不同民族国家由于足够的交往,形成了某种国际政治文化,而这种文化反过来又从发源地向周边其他国家扩大传播的过程。国际政治社会化是人类历史进步在国际政治层面上的基本表现,也是国际社会发展的基本推动力量。它首先导致了国际体系的产生,接着催生了现代意义上的国际社会,而在当代国际政治中促成了许多安全共同体。笔者认为,未来世界社会时代的到来,也有待于国际政治社会化的深入发展。<br /><br />关键词 国际政治 社会化 国际社会发展 作用<br /><br />社会性与社会化都是社会学的基本概念,在国际政治社会学中,社会性与社会化同样是相互联系的一对重要概念,如果说国际政治的社会性是不断增强的过程,那么这种过程在某些具体的领域就称之为社会化。社会性虽然与社会化密切相关,但两者在含义上有着重要的差别。社会性所包含的内容更为广泛,它涉及到主权国家在社会交往过程中的相互依赖性,不但是文化交流,还包括商品交换、服务往来、社会网络和国际示范效应等,而社会化则是有着特定含义的社会进程。<br /><br />一、国际政治中的社会化<br /><br />社会化是社会学的重要概念,据统计早在100年前社会学家们就开始研究社会化问题。19世纪末欧美的社会学家们已经对社会化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但是真正的社会化研究大发展则是20世纪30、40年代。迄今为止的半个多世纪里,学术界主要沿着三种路向研究社会化:一种认为社会化实际上是文化的内化,以美国社会学家奥格本为代表;一种认为社会化是个体成长的过程,以美国社会学家库利和米德为代表;另一种认为社会化是使人“变得具有社会性”,能够了解并符合社会角色的过程,以美国社会学家萨金特和帕森斯为代表。社会化其实是这三种视角下的综合过程,即“社会文化得以积累和延续,社会结构得以维持和发展,人的个性得以形成和完善”的过程。[1]<br /><br />个体为什么要有社会化?这是因为人除了具有自然性、物质性或者生物性之外,还有社会性,人的社会性的基本方面是文化的存在,社会化是“个人成长的过程”,不是人的自然成长,而是人的人格或性格的发育即社会化的过程。[2]社会化从单位角度来看,就是将社会的规范内化形成自身行为准则从而成为社会人的过程。社会化的施动者与受动者具有同构关系,社会化中的个体具有较大的主动性。初级社会化是文化学习最集中的阶段,而次级社会化的有关机制则是社会互动,帮助个体“学习组成其文化模式的价值观、规范和信仰”。社会化从从体系或者社会角度来看,就是把社会的主流文化传播到个人,达到教化的作用,使之成为一个符合社会规范的人的过程。<br /><br />社会化有一定的条件。社会化过程中的行为体要有较强的学习能力、有效的社会沟通能力(主要是语言能力)、正确的战略判断能力,以及教育场景、同龄群体、工作单位以及大众传播等各种条件。[3]也就是说,社会化既是一个主观努力的进程,也是客观社会互动的进程。逆社会化的条件更加复杂,虽然其社会心理较为普遍,但集体性的****行动需要行为体的实力、权威、宣传能力等等。<br /><br />国际政治的社会化,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的国际政治社会化包括各种由于经济全球化与贸易关系而形成的各种相互依赖的社会关系。基欧汉提出的“复合相互依赖”现象本身就是一个极具包容性的概念,不仅体现经济交换的过程,也指出社会沟通的情势。国际复合相互依赖有三个特征:一是多渠道的社会联系,包括政府间的非正式联系和正式的官方安排,非政府组织间的联系,跨国性组织(如跨国银行、跨国公司)的内部联系;二是国际间关系的议事日程多元化,并非所有问题都服从于军事安全问题,因国内事务与国际事务的传统区分界线已日益模糊;在复合相互依赖地区内部,军事力量不再作为争端社会争端的手段。基欧汉的理论本意在强调权力政治在国际政治中的缺陷,“鼓励人们探索区分世界政治的范围与领域”,却同时指出了国际政治中的社会化趋势。基欧汉用心良苦地使用的“非权力性因素”,其实构成了国际政治新兴社会化力量的社会基础。<br /><br />狭义上的国际社会化主要是指不同民族国家由于足够的交往,形成了某种国际政治文化,这种文化反过来由发源地向周边其他国家扩大传播,这个过程就是社会化的过程。国际政治的社会化有几个含义:一是指众多的民族国家加入到一种国际制度文化中去;二是一种新兴的国际政治文化不断为更多的国家所接受;三是国家间的政治交往中强权政治的色彩越来越少,不断地由霍布斯文化向洛克文化甚至康德文化过渡,体现出一种人类社会的进步性。从世界历史发展的角度看,国际政治社会化造就了国际体系的出现,推动了国际社会的形成,创造了当今大大小小的若干安全共同体,必将在未来催生世界社会。国际政治社会化是人类历史进步在国际政治层面上的基本表现。这种社会化的基础力量虽然是主权国家之间的经济与政治斗争,但从发展方向和其核心特质方面,却体现了国际政治文化的演进。<br /><br />二、国际政治中的逆社会化<br /><br />个体在社会化的同时,也存在着****化的现象,其实质是个体实施的与社会的主流规范相背离的行为趋向。这种趋向不是随意的、不连续的,而是某种程度上对社会化的对抗。社会逆反心理在一定时期内是这种行为的心理基础,但是逆社会化的动因却可能包括其他复杂的社会内容,特别是个体在进行了再社会化之后的时期(成年之后的社会化时期),逆社会化就增加了许多个体利益的考虑,因此,逆社会化有可能发展为集合了的个体与社会主流利益及文化的冲突。<br /><br />国际政治社会化的进程不是线性的理念演绎,而是充满了曲折和自我否定的历史过程。国际政治文化的形成、传播与创新的过程中充满着文明冲突、商业战争与外交斗争。在认识长期趋势上社会化占据主导地位、国际合作是未来的国际政治发展主流的同时,不能忽视****化或者攻击社会化力量在国际政治中的存在及其重要性。注重社会心理学研究的国际政治学者认为,所有人类社会中都存在攻击社会化现象,个体在成长的过程中,学习社会习惯之后总会有挫折感,并把这种挫折感导致的恐惧、憎恨和暴力攻击行动引向其他社会成员。这种****化不但反映了个体利益与集体利益的冲突,也反映了个体的特定文化体系与主流的文化体系的冲突。[4]这种现象我们不妨称之为国际政治的逆社会化。<br /><br />国际政治在其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强烈的逆社会化表现。这与国内政治有着巨大的不同。国内政治中的逆社会化进程很难持久,很难形成一种强大的否定性力量,这是因为有着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及其法律体系的制裁。而国际政治不同,国际治理的力量虽然日益强大,国家利益仍然是国家对外行为的出发点,超国家性的国际仲裁机构不可能像世界政府那样确保国际道德和国际法的全球实施。国际政治社会化的主要条件是主导国家的合法性意识、国际关系的均衡发展、国际制度环境的良性存在以及国家间的社会交往质量与数量、速度的足够。如果主导国家的合法性意识不是太强,体现这个时代的国际政治文化或国际精神就很难在大国的协助下向世界扩展。与此相对应,当国际政治社会化的条件不足时,逆社会化的可能性就出现了。在国际政治层面,逆社会化有着相当大的力量与特征。<br /><br />第一,主权国家从其本源上追求一种国际行动自由,独立自主战略意识往往与国际主义路线相冲突,任何主权国家都是希望借助自身的力量获得生存与发展的条件,除非是万不得已。<br /><br />第二,国际政治发展的原有前提是文明多样性,而文明的融合之道十分漫长而艰难。主张文明多样性的国际力量反对诞生一种国际政治文化,尤其是这种政治文化容易异化为某种大国的国际意识形态时,社会化更难推进。<br /><br />第三,大国对于国际权力与资源的争夺,往往体现为一定的国际理念的对抗,表现为社会化与逆社会化的斗争。一种观点认为,社会化就是某一种力量的政治理念的输出,就是西方化或者东方化,从而对于国际政治社会化的存在与否本身以及它的进步性认识不清;一种观点则认为,把国际政治中的社会化本质与某一个或几个大国的意识形态战略混淆起来国际政治的社会化是大国之间国际互动的结果,其中那些具有战略眼光的大国更能够提出接近于国际政治文化发展方向的外交理念。<br /><br />第四,国际政治中的逆社会化就其世界历史的现实过程而言强烈地体现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斗争,这种斗争从本质上推动了国际政治文化的发展,但无疑把国际政治文化在最近二个世纪的演进复杂化了。无论资本主义国家还是社会主义国家,都是主权国家,都有可能成为逆社会化的力量。第五,国际政治中的逆社会化与社会化都是推动世界历史的杠杆,而且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可以相互转化,但是逆社会化往往表现为恶的杠杆,且要付出巨大的交往成本。逆国际社会化战略由于不符合主流国际文化,而为大部分主权国家所拒绝,可能会由此增加对外交往成本,影响经贸发展与国家实力的正常增长。因此,一个成长中的大国的理性选择是,加入到国际社会化浪潮而不是到国际逆社会化运动中去。<br /><br />三、国际政治社会化对于国际社会发展的推动作用<br /><br />国际政治社会化是世界生产力发展的逻辑必然,是世界生产关系的重要体现,是社会实践活动在国际政治层面的主流趋势,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基本力量之一,它产生了一系列的社会后果:<br /><br />1.导致了国际体系的出现<br /><br />在国际政治社会学中,国际体系是一个绕不过的概念,它是国际社会的基础和必经阶段。从世界历史的角度看,人类在封建社会时代之后国际交往能力不断增加了,这种日益增加的交往能力将不同的帝国与城邦国家联系起来。最初的国际体系是在“前国际体系的生产力和贸易最为充分发展,人口数量和集中程度达到使新型单位得以形成的地方演化而来的”。[5]尽管国际政治社会学家们关于国际体系的定义不同,但是,均承认在国际体系出现之初,国际交往的物质能力与社会能力的提高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对于后者来说,“最显著的是多种语言的使用与通用语言、书写、‘世界宗教’、货币和信贷制度、贸易移民社群和外交的各种初始形式导致的国际体系中互动能力的增强。”[6]从本源上看,体系这个词是从自然科学那里借用来的,到了社会学中主要指行为体互动过程中而形成的一种持续的结构化了的模式,或者说是一种机械的、功能性的互动结构。国际体系因而一般是指“关于国家互动的一种较为机械的和实在论的观念,这种观念认为各国互动的基础在于物质力量的不同”。[7]早在17世纪中叶,德意志著名法学家普芬道夫(SamuelvonPufendorf)给了国际体系(astatessystem)一个较为经典的定义:“由若干密切相连但仍然保持各自主权身份的国家构成的一个整体”。[8]可见,国际体系是在国际政治社会化进程早期的一种普遍社会现象,国家间互动的基本出发点是维护自身的国家利益。在自身力量不足以强大的情况下,要适当地承认其他国家的力量,由于对于其他国家的畏惧而不得不考虑其他国家对于自身行动的后果的反应。如果国家力量的克制不是从道义出发,从共同的理念出发,而是从自身生存与发展的严酷现实出发的一种战略姿态,国家互动基本就是一种机械性的、低层次的互动;当这种互动形成了一定的模式时,互动结构便成为了一种以强权之间互为承认与考虑为基础的国际体系。但是,这种承认与考虑远没有形成了一种共同的价值观。其原因一是国家间的交往没有足够地频繁与有力,二是经济的相互依赖没有为一种制度化的社会网络创造时机。而这正是国际社会得以形成的基本条件。<br /><br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