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的精髓在于它赋权于普通公民。一个民主国家有效能与否不仅要看这个民主国家的公民和政治权利有多少是存在于纸面上而且要看官员们真正尊重这些权利的程度。这些要素中的第一项,权利存在于纸面上,是由自由之家的年度排名来测量的:如果一个国家举行自由的、公正的、竞争性的选举,自由之家的评分就倾向于把它归为自由国家,给它最高或接近最高标准的分数。因此东欧的新兴民主国家的得分与西欧老牌民主国家的得分是一样高的,尽管深度分析指出相比自由之家得分所能意味的,广泛存在的贪腐使得这些新兴民主国家对于他们公民所做选择来讲远不是能做到快速反应的政权。幸运的是,世界银行的良治分数测试了一个国家民主制度真正有效能的程度。结果是一个大致上的有效能民主的指数可以通过加总这两项评分上的分数获得到:正式的民主(formal democracy),由自由之家的评分来衡量,而精英和制度的廉洁,则由世界银行的指标来衡量。
有效能的民主的标准相比选举式民主的标准,相当程度上是更为严格的。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建立选举式民主,但如果它没有把权力从精英手里转移到人民手里的话,它可能不是根深蒂固的或长期持久的。有效能的民主是最有可能存在于具备相对发达社会基础设施的国家中,那样的基础设施不仅包括经济资源,还有还有广泛参与的习惯,公众中对于自主性的强调。相应地,民主与一个特定国家的公众对于自我表达价值观强调的程度是密切关联的。确实,一个社会的价值观与该国的政治制度的性质之间的相关性是相当之强的。
几乎所有稳定的民主国家都显示了强大的自我表达价值观。大多数拉美国家在这方面的表现则是不尽如人意,显示了比他们公众价值观会预测的更为低水准的有效能的民主,这暗示了如果法治在那里得到增强的话这些社会可能会支持较高程度的民主。伊朗也是表现未达理想的国家之一——它是一个神权政体的国家,只允许比人民渴望来得低很多的民主程度。对于那些仅仅关注精英层面政治的人来说这看起来可能有些让人吃惊,伊朗公众显示了相对较强的对于民主的支持。与其相反的是,塞浦路斯、爱沙尼亚、匈牙利、波兰、拉脱维亚以及立陶宛却是表现比预期还要来得出色的国家,显示了比他们的公众价值观所预测的还要来得高的民主程度——这也许反映了由欧盟成员国所带来的实行民主化的激励效果。
然而到底是自我表达价值观导致了民主,还是民主造成了自我表达价值观的出现呢?有证据表明是这些价值观导致了民主,而不是相反。(对于这种主张的充分证据,请见我们的著作《现代化,文化变迁,与民主》一书。)自我表达价值观涌现出来并不需要民主制度已经就位。从世界价值观念调查得来的时间序列证据表明,在最为近期的这波民主化发生之前的年份里,自我表达价值观已经经由世代价值变动这样一种过程不仅在西方民主国家发生也在威权主义社会中涌现出来了。到1990年的时候,生活在东德和捷克斯洛伐克这两个世界上最为威权主义政权底下的人民,已经发展出了高度的自我表达价值观。其中的关键因素不是政治制度;原因在于这些国家是共产主义世界中经济上最发达的,有着先进的教育和社会福利制度。因此,当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Mikhail Gorbachev)放弃了布列涅佐夫主义(Brezhnev Doctrine)的时候,解除了军事干预的威胁,它们就迅速的走向了民主。
在近几十年中,自我表达价值观一直都在广为散布并且变得越来越强劲,使得人民更可能去直接介入到政治事务中。(的确,数量上史无先例的人民参与到了有助于带来最近这波民主化的示*活动中。)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威权主义的体系将不可避免的崩溃?这倒不一定。虽然自我表达价值观往往削弱了威权体制的合法性,但只要下定决心的精英控制了军队和警察力量,他们就可以镇压支持民主的势力。即使是压制性的政权也仍然难以制约这样的趋势,因为这些趋势与现代化有着密切的联系,压制它们往往会阻碍有效率的知识部门的出现。
现代战略
这种新的对于现代化的理解对于国际关系来讲有着广泛的启示。一方面,它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发到国家之间不发生战争。近期的研究对这种主张提供了强有力的实证性支持,这种主张亚当斯密和康德就曾做出过。自他们在19世纪初期出现以来,自由主义的民主国家打过很多仗,但几乎从来没有在彼此之间开战过。这种新版的现代化理论指出民主的和平现象更多是因为与现代化联系在一起的文化变迁造成的而不是民主本身。
在历史的较早时期,民主国家彼此之间征战频繁。但是他们之间在相处上盛行的规范已经随着时间慢慢演变了,正如由废除奴隶所展示的那样,立法权的逐渐扩张,朝向性别平等的运动在几乎出现所有现代社会里,另一个文化变迁也已经出现在现代社会——战争已经变得逐步得较不容易接受并且人民已经变得更可能去表达这种偏好、试着去影响相应的政策为什么往往是民主国家才这样?来自世界价值观念调查的证据显示高收入国家的公众比比低收入国家的公众有低得多的仇外程度,高收入国家的公众比低收入国家的公众较不愿意去为了他们自己的国家而战。此外,经济上发达的民主国家的行为比贫穷的民主国家的行为远为来得平和,经济上发达的民主国家相比贫穷的民主国家是非常不容易倾向于内战的。
现代化理论对于美国的外交政策既有警示性的又有鼓励性的启示。伊拉克,当然提供了前车之鉴。与具有吸引力的认为民主可以很容易地在几乎任何地方建立起来的看法相反,现代化理论认为,民主在特定条件下要比其条件下更可能蓬勃发展。包括已经被萨达姆侯赛因(Saddam Hussein)政权加剧了的深刻的种族***在内的许多因素使得期待民主在伊拉克会很容易就建立起来成了非常不切实际的一种认识。而在萨达姆的失败之后,使人身安全变得恶化是一项特别严重的错误。当人们感到安全的时候,人际间的信任和宽容才会蓬勃发展。在一个为不信任和不宽容所撕裂的社会中,民主是不可能维持的,而伊拉克目前正体现了在不宽容方面任何一个可以获得数据的社会的最高程度。衡量仇外心理的一个优良指标,就是人民说他们不希望有外国人做他们邻居的程度。遍布80个国家,在这类调查中说他们不愿意有外国人做他们邻居的中位数百分比是15%。在伊拉克的库尔德人中,51%的受访者表示,他们不喜欢有外国人做他们的邻居。在伊拉克的阿拉伯人中间,90%的受访者表示,他们不希望外国人做他们的邻居。只要保持这种状况,伊拉克(以及巴基斯坦和津巴布韦)就会既在自我表达价值观上又在有效率的民主上显示非常低的程度。
现代化理论也对美国的外交政策有着积极启示。有大量的证据表明,经济发展是民主变迁的基本驱动力,这意味这华盛顿当局应该做任何它可能做到的事去鼓励发展。如果它想为古巴带来民主变迁,例如,孤立这样的做法就只会起到反效果。美国应该解除对于古巴的禁运,促进它的经济发展,以及培育古巴的社会参与以及让它与世界产生其他的联系。没有什么事情是确定的,但是实证性的证据显示越来越强的安全感以及越来越重视自我表达价值观会削弱威权政权。
同样地,虽然许多观察家一直在为中国经济的复苏而感到震惊,但是这种经济增长还是对于长期来讲有着积极的涵义。在中国看似单一的政治结构下面,民主化的社会基础设施正在涌现出来,并且其进展的比大多数观察家所意识到的还要来得深远。中国现在正在接近智利,波兰,韩国和台湾形成向民主转型时大众重视自我表达价值观的程度。而且,对于只注重精英层面的政治观察家来讲看起来似乎令人惊讶的是,伊朗也在接近这个门槛。只要**和伊朗的神权统治领导人控制了他们自己国家的军队和治安力量,民主制度就不会在全国层面出现。但不断增长的对于自由化的压力正在开始出现,而镇压它们也将造成经济的低效率、低迷的公众情绪这类不断增加的成本。整体来说,日益繁荣的中国和伊朗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
更为广泛来讲,现代化理论意味着美国应该欢迎和鼓励世界各地的经济发展。虽然经济发展需要做困难的调整,然而经济发展的长期效应鼓励了更多宽容,较少排外以及终极来讲更为民主的社会出现。
原文:How Development Leads to Democracy: What We Know About Modernization
译文:发展是如何导致民主的:我们所知道的现代化
作者:Ronald Inglehart and Christian Welzel
(转载本文请注明“中国选举与治理网”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