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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田 夫:师恩难忘 纸短情长——痛悼吾师程春明先生 [打印本页]

作者: laruence    时间: 2009-9-14 20:06
标题: 田 夫:师恩难忘 纸短情长——痛悼吾师程春明先生
从2008年10月28日晚上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60多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昌平校区待命,现在才有时间坐在电脑前写下回忆老师的文字。老师,您不会责怪我吧?

事件发生至今,作为老师指导的第三届法学理论专业硕士,我已经收到很多朋友发来的唁电,大家也非常关注我的情况,希望我保持冷静。在师弟师妹面前,我的确非常克制,他们也深知我与老师的情谊;但是,只有一个人在宿舍里的时候,只有独自回忆与老师在一起的一切的时候,才会泪流满面。

我与老师的相识,是在2001年的初秋,那时我念大三,而老师刚来法大一年,前不久我和他还在开玩笑,说我比他资格老,但现在看来不是了。老师作为留法多年的博士,回国后的第一个工作单位也是唯一一个工作单位,就是他供职八年的法大,他是在法大的教室里离开我们的,八年来,他在法大得到了很多学生的欢迎与热爱。仅凭这些,我们足以认定:老师把他生命中最宝贵的时光,献给了法大!


大三时,我在法大学生社团法律评论社,想来很多关心法大学生学术的人,都知道这个法评。我现在查阅《法律评论》第一期、第二期的报纸,都发现了与老师有关的文字。第一期发行于2000年10月1日,A4版刊登了法评98级师姐王永茜女士对老师题为《东西方法律文化纵横谈》的专访;第二期发行于2000年12月15日,这一期的第四版发表了老师的散文《激QING与人生》。

在后一篇文章中,他这样结尾:“在我拥有了生,并踏着过程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结之中,我会永远地向激QING请教如何克服傲慢与偏见、仇恨与恐惧、悲伤与易怒、自卑与自足,学会宽容与勇敢、快乐与进取、同情与爱情、尊重与欣赏、希望与追求。这些激QING的每个面孔的不同组合就是每个人生的不同轨迹。我正是用激QING,去设计属于我自己的并不十分辉煌却令我自己惊讶和不安的那一条。”现在再来阅读老师这段关于生与死的体悟,竟无语凝噎。难道老师所言的激QING与人生,竟然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

老师对《法律评论》前两期的关注,使得他当之无愧地成为法评社第一批指导老师(共四人)之一,由此以后、延续至今,老师的名字一直出现在历期《法律评论》之上。我在大三时还选修了老师的主讲的西方法律思想史,那时法大99级喜欢思考的学生大多已经在大二时选修了他的课,我算晚的了。老师每一次在阶梯教室上课,第一排中间两个座位上的人都是固定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法评第四任社长李楠。

其实,本科时和老师并没有过多的交往,但由于一些可怜的成绩,还是得到了老师的关注,以至于我在担任法评社长期间,老师数次当着众人在表扬我的同时,又严厉地警告我不要当“小学霸”。

真正进入程门,是在考上法大法学理论专业硕士研究生之后,我被分到老师的门下。当天师生见面会时,老师在见我时第一句话是:“小子,意外吧?我也很意外!呵呵。”那天的老师很高兴,在贵友酒家的迎新宴上,他不无自豪也不无褒奖地说道:“今天我是收获最大的人,因为我带了这一届最有才华的男孩和最漂亮的女孩。”于是,2004年10月下旬,我和王星允女士便赴昌平拜访老师,作为程门第三届学生正式行拜师礼,老师带着我们去了已移至燕平路上的安达咖啡,而后又登了被法大人称为军都山的龙山。在龙山蜿蜒的山中大道上,他提议我们师徒三人以赛跑来决定谁先到谁请吃晚饭,老师依然是第一名,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诠释着他对激QING与人生的理解。

老师的学术眼光是异常敏锐的,也就是在这一次见面上,我无意中向他提交了此前不久在研究生课上写的习作《略述唯理论自然法对法典体例发展的贡献》一文,老师当即决定将此文作为我的硕士论文题目,也就是说,老师在我刚读研一的第二个月,就确立了我的硕士论文题目。万分惭愧的是,由于自己的幼稚与懦弱、对前途的迷茫与游戏人生,我终于未能写成这篇文章,以至于在临近硕士论文答辩的是时候,急匆匆地拿了一篇本科时代的文章修改后交上。老师对我的行为异常恼火,直到今年都还批评我,但他也一向对学生抱持宽容,最终还是同意我更改题目,并约上清华大学法理学博士生泮伟江师兄与我数次讨论更改题目后的论文写作。

我自认至少目前还行进在研习之途中,但现在回忆我从本科到博士这九年,发现硕士阶段是我意志最脆弱、内心最浮躁的时期,但这一点都不能怪老师,全怨我自己。而且,如果没有老师,我在硕士毕业时就会离开校园,是他的一次次鼓励与批评,促使我走到今天,而直到今天我对于普芬道夫、莱布尼茨等人相关著作的阅读,无疑是我硕士论文原题的延续,我本想早点写就一篇文章,达到他心目中对我的硕士论文的真正标准,岂料文章尚未写成,老师就已撒手人间,情何以堪?

硕士阶段时,老师对我的游戏人生早有觉察。2005年11月10日,我的师爷法国蒙彼利埃大学法学院米雅耶?米雅耶教授访问法大,并与法学院部分老师和程门学生有一个上午的交流。交流后几天,老师突然在一个深夜给我打电话,说通过观察交流我的表现,发现我的问题意识和学术判断力正在下降,进而严厉地批评我读研以后的表现,甚至还对自己的指导方式展开了反省。他说,这些话,他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说,因为我给了众人一个才子的形象,他不能让别人笑话我,但是作为我的导师,他必须指出我面临的问题。他还说,他不是博导,但我是要考博的人,至少他那时还是我的导师,至少他必须对我的硕士阶段负责。这个电话让我终身难忘,电话那头他沉重而严厉的话语,至今依旧萦绕在我耳边。

事实上,他不但对我的硕士阶段认真负责,而且对我考博一事也极为关注。除了出具考博程序上要求的专家推荐书以外,他还为我考博一事专门私人致信我的博导,并于赴法国进行学术交流前再次到我博导的办公室当面第三次对我予以推荐。

老师不仅高度重视我的研习,而且对我的个人生活也关爱有加。他留法多年,气质浪漫,好与学生打成一片,气氛活跃而又健康有度。我初生缺氧近两个小时,经医生抢救得活,体质较弱,老师熟悉我的身体情况,因此在生活中颇为照料。2005年3月,我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却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迟迟不敢表白,内心矛盾重重。我第一次在未与他预约的情况下去了昌平,到那里已近晚上11时,我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但是他第二天上午就要坐飞机去外地,但他还是立即到校园里找到了彷徨四顾的我,对我循循善诱,让我正确对待自己的身体情况,最好做一个全方位的检查,不要过分悲观,也要向那个女生如实说明自己的情况。他说,你要对女孩子负责,就要如实说明情况,说明之后选择权在于她,要坦然面对,像你这么优秀的男孩子,不愁没有女朋友。

就是在读博以后,我与老师依然联系密切。我现在一直在捕捉我与他的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吃饭,是我们师徒二人一起接待程门08级新生。最后一次见面与学术交流,是我们师徒二人一起参加学术沙龙,那天,从来都是给我烟抽的老师,第一次带走了我的香烟。最后一次通电,是在老师离世前三天,老师还嘱我潜心读书……

关于我与老师相处的经历,需要回忆的还有很多很多,现在思绪如麻,无法清理,先行写上这些吧,待到思绪平稳后,我将会著一长文,再悼吾师!

悲不言尽

泪笔于蓟门 2008年10月31日

(感谢泮伟江先生推荐)


学术批评网(www.acriticism.com)转发 2008年1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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