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余英时先生借用库恩(Thomas S. Kuhn)的科学革命理论,解释胡适《中国哲学史大纲》在中国近代史学革命上的中心意义(参见《中国近代思想史上的胡适》第1921页、7791页,台北:联经出版公司,1984年), 关于学术转型或范式更新的言说,便颇为流行。讨论学术范式的更新,锁定在戊戌与五四两代学人,这种论述策略,除了强调两代人的“共谋”外,还必须解释上下限的设定。相对来说,上限好定,下限则见仁见智。在我看来,1927年以后的中国学界,新的学术范式已经确立,基本学科及重要命题已经勘定,本世纪影响深远的众多大学者也已登场。如康有为、梁启超、章太炎、罗振玉、王国维、严复、刘师培、蔡元培、黄侃、吴梅、鲁迅、胡适、陈寅恪、赵元任、梁漱溟、欧阳竟无、马一浮、柳诒徵、陈垣、熊十力、郑振铎、俞平伯、钱穆等,或开始撰写、或已经完成其代表作;汤用彤、冯友兰、金岳霖、张君劢等也已学成归来,并在大学传道授业。本世纪中国人文学科(社会科学另当别论)的大学者,尚未露面的当然还有,但毕竟数量不是太多。另一方面,随着舆论一律、党化教育的推行,晚清开创的众声喧哗、思想多元的局面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立场坚定、旗帜鲜明的党派与主义之争,20世纪中国学术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这个问题,我在北大版《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的“导言”中,有专门的论述)。具体讨论的文章,有迟至六、七十年代才发表的,但“问题意识”早就存在,可以说是新文化运动遥远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