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概念上来讲,批判理论又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的批判理论是指除新现实主义与新自由制度主义以外对主流理论持批判态度的几乎所有的国际关系学说,包括以阿什利、R. B. J. 沃尔克、德里安为代表的后现代主义,以约翰·拉格、亚历山大·温特等为代表的温和型批判理论,以科克斯、史蒂芬·吉尔等为代表的新马克思主义,以彼特森、西尔韦斯特等为代表的女权主义,沃勒斯坦的世界体系理论以及生态政治学等。狭义的批判理论则专指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与欧洲社会学传统(特别是法兰克福学派)影响下成长起来的国际关系理论。就这一点而言,它与后现代主义、世界体系理论、女权主义等有了程度不同的差异。[3]本文认为,广义与狭义的批判理论均有其合理性,我们使用“批判理论”的概念,不妨将广义上的批判理论称为“批判理论”,而将狭义上的批判理论特指“批判社会理论”。[4]本文限于篇幅,主要关注具有批判社会理论传统的国际关系批判理论,亦即与法兰克福学派一脉相承的批判理论。
国际关系理论界存在着技术旨趣主导的状况。在批判理论家看来,主流国际关系理论特别是新现实主义在改造传统政治现实主义的过程中,流失了原本存在的实践旨趣,实质上反映了以实证主义的技术统治旨趣压迫并取代实践旨趣的进路。在“方法论革命”之前的时代,国际关系理论曾经有着技术旨趣与实践旨趣的相对平衡。E. H. 卡尔、莱因霍尔德·尼布尔和汉斯·摩根索等现实主义学者在其理论构建中都体现出了鲜明的实践旨趣。以对无政府状态的界定为例,政治现实主义认为在一个无政府的世界里,为了维持和平需要最大化地追求权力,这只是为无政府状态下的和平困境提供了一种实践出路,而并没有将无政府状态“物化”。在卡尔的《二十年危机》、尼布尔的《基督教现实主义和政治问题》以及摩根索的《国家间政治》中,政治现实主义都注重历史的分析、价值研究和定性研究,并不排除和否定道义、偶然性和特殊性在国际政治中的作用,都将科学实证主义分析局限在一定的范围内,对无政府状态的强调也只是作为整个权力政治研究的一个实践框架。但在华尔兹那里,实证主义、自然主义代替了原有的历史、价值、反思和实践关怀,无政府状态上升为一种物化的国际结构,国家只能在它的统治制约下行事。现实主义主导和解释下的国际政治理论由此而成为了一种技术统治工具,一种问题解决理论。为了正本清源,解放国际政治理论中被压抑的实践旨趣,有必要DIZHI新现实主义的实证主义技术统治,将批判社会理论纳入到国际政治理论中。[16]国际关系批判理论认为,技术统治的旨趣对于理论建设不是毫无意义,但它只是多种知识旨趣中的一种,在世界政治发生转折性变化和国际关系理论发展多元化的今天,我们的理论旨趣不应像19世纪那样倡导技术统治旨趣,而应更多关注与批判理论相联系的解放旨趣,技术统治旨趣是国际关系理论建设中的大敌。
[3]参见王逸舟:《西方国际政治学》,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8年版,第647页; J im George, Discourses of Global Politics: A Critical Introduction to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Boulder and London: Lynne Rienner Publishers, 1994; Scott Burchill and Andrew Linklater, Theories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London: MacMillian Press Ltd. , 1996; Fuat Keyman, Globalization, State, Identity /Difference: Toward a Critical Social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New Jersey: Humanities Press, 1997, p. 98。
[7]林克莱特在20世纪80年代初就开始了批判社会理论活动,但他的主要成果直到1990年才系统地出版。参见Alastair J. H. Murray, Reconstructing Realism, Staffordshire: Keele University Press, 1997, p. 183。
[16]参见钮菊生、郭树勇:《试论法兰克福学派对国际政治理论的影响》,载《世界经济与政治》, 2003年第9期,第50页; Richard K. Ashley, “Political Realism and Human Interest, ”International S tudiesQuarterly38, 1981, 转引自Fuat Keyman, Globalization, State, Identity /Difference: Toward a Critical Social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p. 99-100。
[18]Habermas, Communication and the Evolution of Society, Boston: Beacon Press, 1979, pp. 130, 118, 120, 1; 佘碧平:《现代性的意义与局限》,上海:上海三联出版社, 2000年版,第221~222页。
[19]A. Linklater, B eyond Realism and Marxism: Critical Theory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London: McMillian Press, 1990, pp. 171- 172;Richard Devetak, “Critical Theory, ”in Scott Burchill and Andrew Linkla2ter, Theories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p. 162-163.
[20]A. Linklater, Men and Citizens in the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London: Macmillian Press, 1982, pp. 138, 167, 205, 17-18, 134-136, 1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