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合作有可能互利共赢并不等于一定互利共赢。事实上,在国际经济交往中,北方的富国强国往往利用自己的实力优势将损人利己的不公平交易强加于南方的穷国弱国,以此继续扩大国际贫富差别,又用扩大了的实力优势谋取更加不公平的贸易条件,如此恶性循环,造成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愈陷愈深的发展困境。即使有些发展中国家通过国际经济合作赢得了发展的机会,那也往往是以国家主权、经济安全、环境安全、劳工福利等方面付出高昂代价换取的。在大多数情况下,经济合作只是有关各国利益交换的权宜之计,并不必然导致国际关系的和谐。同样的道理,被自由主义/建构主义者当作世界和平希望的相互依赖其实也是一柄双刃剑,紧密的经济联系可以让有关各方利益交织,休戚相关、得失与共,却也可以带来利害冲突甚至激烈争端。在相互依赖和经济全球化的认识上普遍存在两个误区:一是以为这是近二、三十年来出现的一种新现象,二是认为它会导致世界和平。历史告诉我们,两者都是错觉。正如国关理论大师沃尔兹(Kenneth N. Waltz)指出,当今世界以贸易和海外投资占世界生产总额比例衡量的相互依赖/全球化程度并未超出一次大战前的水平,而尽管那时的理想主义者也以同样的热情欢呼世界经济一体化将为世界带来持久和平,结果却恰恰相反[4]。把世界和平乃至和谐的希望寄托在国际经济合作、相互依赖、一体化、全球化上是不可靠的,把这些国际经济进程不加区分地作为政策目标去推动也未免失之盲目。
新时期外交哲学对和平与合作(以及对中国「和合文化」)的强调,使得中国外交在一些本来应当也可以理直气壮地维护国家主权、尊严和利益的问题上,刻意回避冲突和斗争,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以致未能有效地维护国家利益和威望。这方面最明显的例子是对中美关系的处理。冷战结束后特别是小布什(George W. Bush)执政后,美国对中国采取了事实上敌视的立场。美国通过军售升级和战略承诺对台湾岛内***叛国势力的支持,对从****到东突恐怖组织到法oGONG等所有反中国势力的庇护纵容,对中国实施高科技和精密武器的封锁禁运,在中国周边精心构筑战略包围圈等等,已经构成对中国核心或重大国家利益的严重侵犯。任何国家如果对美国做了这些事中任何一件,都会被美国视为战争行动而进行反击,但是中国非但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的抗议行动,甚至还跟美国一起津津乐道两国间的「建设性合作关系」处于近三十年来的「历史最好时期」[11],从而默许了美国的这些损害中国利益和尊严的霸道行径。另一个例子是钓鱼岛。当日本出动军舰对中国民间**人士的小破渔船进行攻击时,中国的海军在哪里?中国领土主权不可侵犯的誓言和职责又在哪?有人会用中国国力不够为这种软弱辩护,却难以令人信服。毛**时代的国力远不如现在,却奉行了一条敢于硬碰的外交政策,不但维护了国家利益,也给中国赢得了世界包括对手的尊重。今天我们不再需要毛**外交路线中鼓吹世界革命的激进成分,但也不能把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优良传统一并抛弃。国际政治中一条颇具讽刺意味的规律是,怯懦忍让、委曲求全往往招致欺侮和冲突,而敢于牺牲的无畏气概和充分的战争准备反而能遏制挑衅与战争。
[2]伊斯顿(David Easton)语,见Robert E. Goodin and Hans-Dieter Klingemann, eds., “Political Science: The Discipline”, in A New Handbook of Political Science (Oxford and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8, n.11.
[3]达尔(Robert A. Dahl)以韦伯为基础给出的定义,同上,页7。
[4] Kenneth N. Waltz, “Globalization and American Power”, The National Interest, no. 59 (Spring 2000): 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