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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老女人阿宝 [打印本页]

作者: virginia_0103 时间: 2009-4-8 09:05
标题: 老女人阿宝
NO.20

很早以前就想写强哥的奶奶阿宝，写她的一生，但一直未能提笔。这不是因为我无法详尽地描述，而是每当我要执笔的时候，过往的种种就不断的涌上心头。理所当然的亲情褒奖以及作为一个冷静思考者的愤怒一并袭来，以致我无法正常地思考，无法写下一个完整的句子。
（暂分两篇）

阿宝出生在民`国时期，是镇上朱老先生的闺女，一生下来就被朱先生的女人用长长的布裹了双足，所谓“三寸金莲”，足背已高高地向上拱起实则是人为摧残导致的畸形。娘死的早，阿宝就跟着朱先生在私塾混，也认识很多字。那年日本鬼子投降以后，曾经做外大汉奸汪精卫随从的锁坤逃到朱老先生家避难，朱老就将阿宝许配给了锁坤。

阿宝的身上，具备了旧中国农村妇女的所有的猥琐：自私，势利、专横，冷漠、封建。但在阿宝眼里，自己的男人锁坤那是绝对的权威，自己也就是天下第二的角色。阿宝给锁坤生了六胎：三个儿子（海荣、友荣、仁荣）、三个女儿（腊妹、金妹、六妹），阿宝生下第一胎那年，男人们在喝酒，阿宝见八仙桌空着两个位置，烧好所有的饭菜喂完小孩后，自己也端着碗到男人们的饭桌上夹了一筷子菜，锁坤操起酒碗就砸到了阿宝的头上，阿宝跌倒在地，捂住血流如注的额头去找香灰堵，锁坤还在骂：“一点规矩也不懂，女人能上桌？！”从此以后阿宝也就恪守妇道，在家做个本分的女人。

阿宝的前半生是苦的。
不是她一个人苦，华夏大地男权时代的所有女人都是苦的。孔老杂碎那影响几千年的封建儒家思想让所有的男人知道自己才是人，媳妇是女人，而女人终究不能上台面的。也让女人明白什么叫相夫教子守婦道，也讓女人明白，生產隊的澡堂里的那口大浴鍋只有等全村的男人們洗完后才能排隊去洗。

阿宝也是自私、专横的。
她可以为生产队分田地去大队部吵闹，只为了那几毛钱的工分；也可以为了几个能吃出浮肿病、青皮病的“解放团子”和隔壁的粉肖媳妇大干一场、把那臭婆娘的头发拽下一大把；更可以从“大跃进”过后的山芋地里偷会山芋给自己的几个孩子吃，也正是这种自私才没有让腊妹、海荣、金妹被活活饿死。

阿宝更是封建的。
曾经幻想着从希娥那肚皮里生出孙子的梦想给“没把的”小立勤和小惠接连击碎后，阿宝绝对是痛苦的。她看着呱呱哭喊的女婴，唯一做的是打碎了金妹手里端着的自己准备给生出孙子的媳妇希娥补血的红枣汤碗，唯一说的也就是那句：“破逼，只会生个没把的！”之后三年从没正眼瞧过希娥，直到希娥生出强子才改变对媳妇的看法。

阿宝绝对是冷酷的。
当刚满周刚学会蹒跚学步的小立勤在屋前摔倒在地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喊“奶，奶，奶”的时候，她能装做瞧不见；当希娥去省城陪侍海荣那段，惠去麦田里捡麦穗晚了天黑才到家要饭吃的时候，她能说，吃完了，没了。而任凭6岁的惠饿着肚子。

高血压，作为一种貌似遗传的病症，在父亲朱老先生死后的20年，阿宝也撞上了。
那是1993年下半年，阿宝晕倒了，镇上的卫生院说：高血压、中风，半边风。从此阿宝就只能躺在床上了，一半的脸不会动，说话开始漏风。海荣从镇卫生院买回来一个“扁马桶”。

当一个人半死不活，拖累着活着的人，那么终究要为活人所唾弃，哪怕是亲身儿女。“久病床前无孝子”也正是这个道理。
继承了阿宝的些许猥琐的儿女们也将逐步视阿宝为一台“造粪机”，而且是一台大小便要人服侍的用扁马桶的造粪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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